第一部 早些年的訓練故事 第六章

我的思緒回到了六月基特里奇和休·蒙塔古的婚禮上,我的父親、繼母、兄弟、叔叔、嬸嬸和表兄妹都聚集在緬因州夏日的家庭集會上。普萊斯考特和皮博迪一家、芬勒特和格里斯沃爾德一家、赫特和普萊斯一家也都來了,科利爾夫人更是穿過了曲折的二十英里路來到這裡。東北港和海豹港的代表團們,以及大衛·洛克菲勒也出席了。此外還能看見德斯蒙德·菲茨傑拉德、克萊拉·托馬斯和從華盛頓趕來的艾倫·杜勒斯、理查德·比瑟爾、理查德·赫爾姆斯、特雷西·巴恩斯、弗蘭克·威斯納、詹姆斯·安格勒頓和邁爾斯·科普蘭。我的一位表兄克爾頓·哈伯德平時就是個喜歡說笑打趣的人,他說:「如果現在在這兒丟下一枚炸彈,美國中央情報局就會夷為平地啦。」

我的本意並非是細述梅奇如何擺放花束來布置現場的,也不是讚歎國教教堂是多麼肅穆偉岸,更不是為了婚禮禮服的精巧華麗而俯首折腰,我提及這場婚禮是因為它使我懷疑自己愛上了基特里奇,而且這是一個年輕人可以付出的最廉價但又是最自立的偉大的愛。從婚禮那天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只是變得更加地自怨自艾了,每時每刻都在嘆息,莫名的憂鬱一陣陣襲來。我愛上了一位如此美麗聰慧的姑娘,她卻嫁給了我所認識的最優雅敏銳的紳士,我已然是沒有機會了。但是愛情啊,真的是太美好了!

杜勒斯先生似乎也有這樣的意思,當我們再次聚集在婚禮派對上,他站起來敬了第一杯酒。我依然記得他舉起酒杯的姿勢是那麼優雅,儘管略帶一絲傷感。

「健康的體魄和健康的靈魂這一羅馬理念完美地體現在我們善良勇敢的同事休·蒙塔古身上了,」這是杜勒斯說的第一句話,接著他又說,「確實,要不是他這次的慷慨分享,噢,不,我是說他確實比我厲害,我們就會成為完美的同伴啦。」房間里頓時響起一陣禮節性的卻又無關緊要的笑聲,「你們有些人還不了解他在戰爭期間在戰略情報局的卓越貢獻呢,他的功勛目前幾乎無人能匹敵。我無法講清楚他現在的工作情況,但可以稍微說一點,年前他會成為我們的頂樑柱哪。」大家輕聲笑了起來,「但是,鑒於他所有的優秀品質,他依舊是世界上最幸運的傢伙。此刻他娶到了一位如此美麗年輕的姑娘,她曾啟迪了榮格派學者,迷惑了弗洛伊德派學者,成為一名出色的心理學理論家。當她還是拉德克里夫學院的一名本科生時,我碰巧看到了她的畢業論文,那簡直是篇非凡之作啊!我迫不及待地告訴她,『基特里奇,你的論文太精彩了,我可以保證有一天我們需要參考它,你來加入我們吧!』一個年輕的姑娘面對這樣的讚美如何不心動啊?我現在高舉這杯酒,發自內心地願上帝保佑你們兩位,英俊瀟洒半禿頂的休·蒙塔古和我們親愛的基特里奇女郎,願上帝神聖地對待你們的婚姻!」

後來,在杜勒斯先生離開之時,我匆匆與他見了一面,我與他握手示好並報以真誠的微笑。「哈利,你的父親是個偉大的人啊!」他兩眼閃爍著光芒說道。這位杜勒斯先生,我斷定,大概是我在這婚禮上遇到的最好的一個人了,我那顆想要結識中央情報局的人的心從來就沒有消停過。

當然,我也注意到有許多父親提及過的傳奇人物也在現場,比如艾倫和特雷西,理查德和維茲,迪克和徳斯,他們早已在我心中的競技場上馳騁。但是這些名士都遠不如我父親英俊,雖然大多數都是一樣的高大和強健。他們常常允許別人侵入他們的私密空間,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底線。「我有些東西,是不容褻瀆的。」他們會這樣說。

參加了基特里奇的婚禮後我很快就做出了一個決定,在大學四年級的最後一個學期我休學了,提前六個月申請了工作。雖然這是一種犧牲,卻是我做過的最清醒的決定,原本我可以繼續在耶魯大學同室友一起過著舒適的象牙塔生活,還有充分的時間計畫花一年時間寫一部科幻小說的,我也可以跟大學前三年交往的各種好友繼續交往……我感覺自己放棄了太多東西,儘管我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但是我又想,如果我想為我的祖國做貢獻,最好的方法就是做出犧牲。所以我去了暑期學校,並在二月上旬提前畢業了。我獨自走在華盛頓雪融後泥濘的街道上,像一隻拿著期中畢業證書的光禿禿的熊崽,可是我仍舊為我做出的犧牲感到驕傲。

我並不打算談論我的准入測試,這種測試紛繁複雜。其實,相關部門早已接受了我的申請,我只需表現好一點他們就不會拒絕我。

當然,情報局是希望我們能盡量發揮得好一點的。每一百人中只有極少數的幸運兒才能通過所有測試,這些測試包括智商測試、性格測試、誠信測試、保密測試。我記得在「個人歷史陳述」一欄中有這樣一個問題:請用「一」至「五」這五個等級來評價你對這份工作的奉獻度。我的回答是「五」,並在空白處寫了一句:我是為挑戰極限而生的!

「解釋一下你的觀點吧。」面試官對我說。

「好的,先生,」我終於等到發表此番演說的機會了!「我覺得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在國際法庭裁決之前接受審判。」面試官看著我,我繼續往下說,「我的意思是,儘管我是一個品行端正的人,但我做好了準備隨時為我的祖國而受審。或者說,歸根到底,我可以為最終目標奉獻出自己的生命。」

對我來說比較麻煩的是測謊儀,這種測試令人恐懼。雖然我們被警告不要和其他已經接受過測謊的申請者交談,但沉悶的測試之後我們總是會儘快湊到一處交流,通常他們透露的信息很少,只顧著一個勁兒喝啤酒。

我依稀還記得測謊面試時的文字記錄,完全就是憑空想像的記錄。但是當時與面試官的對話,現在我卻一點也想不起來了,我只記得面試官長著一個長長的下巴,鼻樑上還架著一副眼鏡,看起來就像黑白電影里的角色。我們呢,摩肩接踵地擁擠在十三號樓的一個昏暗的小房間里,房間外面的走廊同樣擁擠而狹長,樓外還有一個灰白色的倒影池。其實,我對那些冬日的回憶大部分都是灰白色的。

這是我能回憶起來的所有信息了,除了我那奇怪的心理感受,對於這份改編後的記錄我並不能保證什麼。

面試官:有過同性戀經歷嗎?

申請人:沒有,先生。

面試官:為什麼你反應這麼久?

申請人:我不知道我有這麼久。

面試官:是嗎?機器顯示你臉紅了。

申請人:難道機器不會解讀錯誤嗎?

面試官:你說你不是同性戀?

申請人:當然不是。

面試官:從來沒有過嗎?

申請人:曾經差一點有過,但是被我拒絕了。

面試官:好的,我能理解你,讓我們繼續。

申請人:好的,繼續吧。

面試官:和女性相處得如何?

申請人:還不錯。

面試官:你認為自己正常嗎?

申請人:當然。

面試官:你為什麼顫抖?

申請人:你是要我主動給出回應嗎?

面試官:讓我重述一遍吧,你有沒有和女性發生過輿論認為不正常的事情?

申請人:你的意思是不正當行為?

面試官:具體一點說。

申請人:我可以被問及具體的問題嗎?

面試官:你喜歡玩口交嗎?

申請人:我不知道。

面試官:這個回答太空了。

申請人:是的,先生。

面試官:什麼是的?

申請人:口交的問題。

面試官:不要表現得這樣沮喪,這不會影響我們錄用你的。從另一方面來看,如果你在這次測試中說謊了,這反而會給你帶來不少損失。

申請人:謝謝您,先生,我明白了。

我流了點汗,其實我對測謊儀沒有說實話:我並沒有丟失我的貞操。即使我三分之二的耶魯同學可能說一樣的話,但說什麼都總比這樣的坦白好吧。中央情報局的人怎麼可能是處子之身呢?我知道很多其他申請人為了守住這個秘密也撒謊了,沒什麼大礙的,這個測試無非就是為了篩選出容易遭受敲詐勒索的人。其實,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畢業生,如果謊稱自己有多於實際情況的戀愛經歷,他們往往就會被錄用。

在接受測試的這段日子裡,我住在基督教的青年協會裡,和其他申請人在藥店里分享著一日三餐。他們大多數來自州立大學,所學專業有財政、足球、語言、國際事務、經濟學、統計學、農藝學以及一些特別的技能。通常他們的教授會和他們進行試探性的談話,如果有興趣的話,他們會收到一封提及政府外事的信件,並會被告知回覆此信,然後寄到華盛頓特區的某個郵箱里。

我假裝像其他人一樣,但考慮到我並沒有財政學知識尤其是政治科學或者應用心理學等方面的專業背景,我只好假裝做過一些馬克思主義的研究。我的新朋友里正好都沒有人了解馬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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