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早些年的訓練故事 第二章

在青春期,我只能說「上帝啊」。我會想起我的腹股溝,上帝賦予了我性慾。上帝長得就像撒旦一樣,這是《馬太福音》告訴我們的。做禮拜是每天的功課,而且必須忠誠於耶穌,平均一周一次我們會聽到一些關於魔鬼之王撒旦的傳奇故事,做禮拜能夠把上帝和撒旦區分開來。但是,我,不像其他的信徒那樣,仍然會把他們混淆起來,我有我的理由:上學的第一年我就接觸了性慾這種東西。一個牧師,馬太的助手,讓我知道了性慾是怎麼回事,他抓住了我的陰莖——我用「抓」這個詞來表達我的那種感覺。

我們在去華盛頓學校旅遊的路上,或許我不喜歡我們這個小小的、壓迫感很重的首都還有另一個原因,它原來是一片沼澤,後來被填起來了。在華盛頓,我感覺在這壓抑的氣憤中充滿著厭倦的氣息和不好的記憶。那天晚上我和牧師一起睡一張雙人床,住在一個不算貴的酒店裡,這個酒店離華盛頓的主街道很近。在這樣的晚上我難以入睡,整晚都聽到時鐘的聲音,最後牧師的鼾聲蓋住了鐘聲,他在夢裡還喊了幾次他妻子的名字,「貝蒂娜,貝蒂娜。」然後就來擁抱我的臀部,掠奪了我人生的第一滴雨露。我記得我躺在那裡的時候,這個酒店裡還有其他十六個學生,他們要麼是兩個一組要麼是四個一組地被安排在其他的房間里。在這每年一次的華盛頓之旅中,牧師是我們的領隊,由於我上學的第一年不怎麼注重和同學交往,所以同學們對我都沒有什麼印象,由此我成了獨行俠,於是,牧師就指定我和他睡同一個房間。

在其他房間里,誰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呢?在《馬太福音》那本書裡面,他們叫作「打滾的小羔羊」 。由於我的記憶中充滿著我的父親和繼母光著背在地上打滾的畫面(在我還不知道《奧賽羅》之前,我把他們兩個稱作光著背的野獸),我就遠離這樣的遊戲。眾所周知,在宿舍裡面這些小男孩會鬧翻天的,男孩子們會並排站在一起,自己撫摸自己以便讓下體勃起,然後比一比誰的長,這些都是青春無邪的年紀做的事啊。在那個年齡段,讓我們的眼界更加寬闊似乎沒什麼意義,因為這超出了我們的認知範圍。他們玩這種遊戲的時候,只需要說服一個人,這個人通常都是阿諾德,他長得比較甜美,胖乎乎的,我們通常稱他為馬太·阿諾德。即使我們已經十四歲了,我們對文學還是一點概念都沒有。而馬太·阿諾德(應該不會和雷德·阿諾德·羅斯搞混淆吧?)通常會脫掉褲子,然後躺在一張床上,露出半邊屁股,我們中的七八個人會眼睜睜地看著,這時候會有兩三個或者更多長得比較強壯的男孩輪流把下體插入馬太·阿諾德的腹股溝。「啊哈,你太噁心了。」他們會說。然後阿諾德就會抱怨:「啊哈,閉嘴,你們也在做噁心的事。」

他們絕對不是同性戀,只是遊戲而已。完事之後,一群男孩子都會從躺著的男孩子身上跳下來,一邊擦乾淨自己的身上一邊說:「你怎麼就不是一個女孩子呢?你長得很像女孩子啊。」這句話說得還真的挺有道理——阿諾德的臉蛋很像月亮——而阿諾德,作為一個男孩子,有他自己的尊嚴要維護,於是他會說:「啊哈哈,閉嘴!」阿諾德比那些男孩子小,所以他們會因為阿諾德的無禮而揍他。

我呢,一般來說,我只是在一旁看著,我還沒有準備學習這些東西,我被他們震驚了。但是即使我還只是十四歲,我已經認識到了一些哈伯德家族的絕緣特性,我從來沒想過要顯示自己。

牧師夾雜著甜蜜的顫抖感。完事之後,我就偷偷地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而他,則把所有的滋養物全部吞了下去,剛好這些滋養物也能夠滋潤下他那乾燥的嘴唇。緊接著他就開始啜泣了,或許他覺得自己的行為很難為情吧。啜泣聲很大,他並不是一個身體柔弱的男人,而且他全身的力量就像我的父親一樣全部集中在上半身,所以他的啜泣聲很大。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里被注入了十噸重的麻醉藥奴佛卡因,全身酥軟。除非這些都是我的幻覺,我感覺身體里有兩股河流在流淌,而且還是朝相反的方向流淌。我感受到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輕鬆感,貫徹了我的四肢,我的心、肺、肝、頭也處在一種沸騰的感覺中。這種感覺比我看到我父親和我繼母在地上打滾的場景還要糟糕,我知道我現在是野獸的馴服學徒,正在學習那些我不懂的事。

這個男人啜泣結束後,開始哀嘆,我知道他在擔心他的妻子和孩子。「別擔心,」我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他擁抱了我,慢慢地,我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我這麼做並不是因為我很高尚,我只是想幫助他,我只是擔心他會生氣然後粗暴地對待我。我覺得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反過來希望我有這樣的慾望,如此一來我就不能怪他了。如果我沒有這種慾望的話(我真的沒有),那就用他那說不出口的話來說:產生一點慾望吧!你他媽的最好能夠產生一點慾望!

這個男人一邊想找一個相互都有需要的人滿足他的慾望,一邊又擔心這樣的行為會給他的職業帶來壞名聲,這是一個多麼可憐的男人啊。當我靜止不動的時候,他停止了啜泣,躺下來一動不動。我儘力描繪他在學校的小教堂里主持大彌撒的樣子:在白色的亞麻布法衣上面套著白色的綢緞袈裟,他的穿著顯得很神聖。他每次都要做一個手勢,這個手勢很像他的法寶,因此我也可以用這個手勢來反抗他,或許這個手勢還真的含有魔法。彼此沉默一段時間後,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口氣就像旅館裡的黑夜那樣沉重,之後他就爬出被窩,在走廊上度過了後半夜。

這就是我親身感受到的同性戀經歷,但這樣的一次經歷讓我的靈魂受到了多麼大的摧殘啊。從此以後,我離性生活遠遠的,總覺得性是一種瘟疫。我過去總是做一個夢,在夢裡,我是阿諾德,而那個牧師把他那惡臭難聞的膿液射到我身上。當我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被感染了,我的床單也濕了,床上沾滿濃濃的液體,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充滿罪惡的慾望。這樣一來,我的頭痛愈加嚴重了,當我的那些小夥伴們準備玩遊戲的時候,我就會逃離他們迅速躲進圖書館。我相信最後我還是接受了父親的提議去做了手術,因為我戰勝不了這樣的想法:腦子裡有一個天生就要被切除的爛東西。

這樣一來,有些東西就要改變了。當我一九四九年夏天做完康復手術回到聖馬修學院的時候,這個學校似乎變成了一個通情達理的地方。我們的足球隊(這是學校里唯一的一個足球預備隊)混戰在每一場比賽中,我們的希臘朋友、拉丁朋友以及牧師在吃飯之前一定會先禱告。我們在十月到次年的五月都用冰冷的水洗澡(六月到九月的水會稍微熱一點),我們的扣領襯衫以及佩領帶的校服在任何場合都可以穿,除了在運動會上(這些衣服都是上過漿的,周日要戴白色領帶以及穿襯衫),現在學校的生活已經是井井有條了。我的閱讀困難症在手術之後好像也慢慢消失了,最後,我的病歷被寫入了神經外科史中。我感覺自己和常人沒什麼兩樣,生活中碰到的一些事也能應對自如了,現在我的平均成績是B+。

再說說我吧,原本我覺得自己可能會和大多數同班同學一樣,在那個年代,許多基督信徒都選擇了耶魯大學,我卻選擇繼續往華爾街或者律師界的方向努力,或許我能夠成為一個稱職的與金融有關的律師,但是我和牧師在一起的那個晚上的經歷,讓我在大多數可能承擔重大責任的事情上產生了警惕感,而且像許多在學前班就培育出來的不是那麼優秀的學生一樣,隨著時間的流逝,我也在慢慢長大、成熟。

休·蒙塔古即將進入我的生活。因為我父親,他總能信守承諾,如果兌現承諾的時間晚了,那麼一定是季節變化的原因,父親最終在說出承諾的一年半後安排我和休·蒙塔古見面。在這一年半的時間裡,我做了手術而且康復了,我現在是一個小小的大人了,而且和我父親的其他幾個兒子一起在多恩島度過了一個夏天,我們一起遊戲,現在我成了他們的大哥哥,我要對他們擔起一份責任。在多恩島的時候,我們比賽游泳,繞著多恩那個小島游八百碼的距離,四百碼是順著水流游的,四百碼是在海峽里逆著水流游的。我們不僅游泳,還開展全天的遠足運動,遠足地點就在巴爾港南邊的懸崖一帶,我們從早上八點開始遠足,到了中午,我們就翻過卡迪拉克山脈到達約旦池,然後又翻過薩金特山,順著這座山一直下到薩默維爾市。接下來,我們又順著阿卡迪亞山下到「希臘人之戰」的地方,到了晚上八點左右,我們到達了曼塞碼頭。在碼頭上,有一艘捕龍蝦的船來接我們,接我們通過這段水路,我們要一路經過藍山灣最後才能到達多恩島。即使是海軍,他們也會抱怨行軍二十英里的山路,但是在捕龍蝦的船里,當我們說出我們接下來幾天將要到分散在海灣里的幾個小島上去探險的計畫時,我們得到了漁民們的褒獎。這些島很小,小到這些島的名字都很受爭議,這些島嶼的地勢非常古怪——有一個小島上面全部是草坪,有一個小島周邊布滿了落滿鳥糞的暗礁,還有一個小島上面長滿了被持久的大風吹彎的奇異樹木。我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