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早些年的訓練故事 第一章

讓我來告訴你們最初的事實吧,我是哈伯德家族中的一員。布拉德福德和富達·哈伯德在「五月花」號 到達美洲後的第七年來到了普利茅斯,這個氏族的分支如今都可以在美國的康涅狄格州、緬因州、新罕布希爾州、羅得島州以及佛蒙特州找到。但是據我所知,我是家族裡的第一個公務員,在我這個領域裡面,我們家族的名字不如律師、銀行家、醫生以及立法者等行業有名氣。我這個家族在內戰期間出過一個將軍,還出了幾個教授,我的曾祖父斯莫利駒·金伯爾·哈伯德是聖馬修學院的校長,即使在今天,他也是一個傳奇。在他九十歲的時候,他仍然能在夏天的早上劃一艘小船到藍山灣。當然,一旦他某個划船的動作不正確他就有可能喪生在緬因州冰冷的海水裡,這是一種致命的冒險,而最後他是在床上去世的;我的父親,博德曼·金伯爾·哈伯德,他的朋友們都叫他卡爾(因為我父親很崇拜紐約巨人隊的傳奇巨星、左撇子投籃高手卡爾·哈貝爾),他也很了不起,我的妻子還利用我父親的名聲為她的個人作品《雙重靈魂》做宣傳。我的父親恃強凌弱,但他卻是一個主教的執事,他很英勇也很有能力,他每天早上一定會用冷水洗澡,就像人們吃雞蛋和培根一樣平常。他每個周日都會去教堂,但他是一個風流成性的人。就在「二戰」結束後不久,當約翰·埃德加·胡佛在努力說服哈里·杜魯門相信建立中央情報局是不必要的,聯邦調查局可以做情報局做的任何事的時候,我父親仍然在努力地拯救我們情報局。他設法引誘國務院的重要部長以此獲取大量的秘密情報,然後把這些情報交給艾倫·杜勒斯,艾倫·杜勒斯拿到這些情報之後,包裝好送給白宮,好讓白宮保護這些部長。這樣的行為最終讓白宮相信我們確實需要這樣一個獨立的情報機關。在那之後,艾倫·杜勒斯非常欣賞卡爾·哈伯德,並且有一次,他曾告訴我:「你的父親不願承認,但是刺探部長隱私的那一個月確實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我的父親很嚴厲,因此我有一個擔驚受怕的、緊張兮兮的、鬱鬱寡歡的童年。我希望我能繼承他的優點,不過可能是因為我本身的天資不夠高。在大部分的時間裡,我都很恨他,因為他對我很失望而且我從未收到過他的來信。

我的母親則完全不一樣。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的婚姻產物,或許他們兩個都來自不同的星球吧。確實,我的父母結婚後不久就分開了,而我小時候卻嚷著要讓這樣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在一起。

我的母親嬌小迷人,典型的金髮碧眼。她夏天住在南安普頓,這是紐約的一個中心,它的西邊是第五大道,東邊是公園大道,北邊是八十大道,南邊是六十大道。她是美國富裕猶太人家的女兒,但她從來不會告訴你《摩西五經》和猶太法典《塔木德》有什麼區別。她撫養我長大期間從來沒告訴過我關於猶太人的事迹,除了一件:紐約傑出的猶太銀行家。如果未來發生什麼災難的話,我覺得我的母親會把所羅門兄弟 和雷曼兄弟 看成救命稻草。

不過我母親的高祖父是一個非凡的人,他叫哈伊姆·希爾柏茲格,但後來他的名字被移民政府改成了海曼·福爾希斯坦,他是一八四〇年移民過來的,他一直在努力拚搏,最終由一名路邊攤販發展成了一個百貨商場的大老闆,具有崇高的社會地位。因此他的兒子們就變成了有錢猶太人的兒子,他的孫子們就成了紐波特 接待的第一批猶太人,現在紐波特的名字改成了希爾柏之地。假如我母親家族裡的每一代人都比前輩人更加揮霍無度,那麼這個家族肯定是以一個毀滅的速度沒落的,但事實不是:我母親繼承的財產和海曼·福爾希斯坦留給他的繼承人的財產一樣多——不過到我母親這一代,她只擁有他的四分之一猶太血統,因為他和非猶太女人結婚了。

那就是我母親的家族。儘管我小時候見母親的時間比見到父親的時間更多,但被我視作親人的只有我的曾祖父,我會儘力忽視我母親那邊的親戚。一個在死牢裡面的囚犯曾經說過:「我們並不虧欠我們的父母——我們只是從他們的身體裡面經過。」對於我的母親,我就是那種感受。從很小的時候,我就開始不重視她,儘管她真的很迷人而且她知道很多有趣的荒唐事。確實,她在準備快樂的晚餐方面比平常人好很多。不幸的是,她也是壞名聲的擁有者。當傑西卡·希爾福菲爾德·哈伯德成為她的前夫沒幾年後,她就被社交界名人錄排除在外了,但是十年之後又爆出她最好的朋友不再見她了。我懷疑,這件事情不是因為她連續不斷的風流韻事,而是因為她喜歡撒謊的癖好,她是一個心理變態的騙子。最終,她的記憶成了她唯一的永遠的朋友,因為只有記憶力記得她願意記住的過去和現在的事情。我相信我下這個結論是因為我的母親一直都培養我反間諜的能力,在這個職業領域裡面,我們嘗試著讓敵人產生錯誤的認知。

無論如何,我無法假裝自己是一名優秀的猶太人。我和母親所說的高祖父海曼·福爾希斯坦的唯一關係就是所有的排猶理論都讓我覺得緊張。可能是因為我在猶太區長大的緣故吧,只要一聽到那些排猶理論,心中就不自覺地憤怒。對於猶太人的遭遇,我有切身的感受。當然,一想到猶太人,我就想起了在紐約的地鐵中,每逢乘車高峰期,人們忍受著雜訊的折磨而在面部表現出的那種緊張表情。

但是,我確實度過了一個非常有趣的童年。我上的學校是巴克利學校,在學校我還是一個受特殊待遇的人,直到我被勸退學,從這裡可以看出來我在密集隊形操練方面沒有什麼天賦。在行軍的時候,面對這麼大的壓力我就會自然而然地頭痛,如此一來,我根本就聽不到指揮。

當然,我懷疑母親的壞名聲是影響我的另一個原因。後來父親找到了讓我恢複的方法,這也讓我更加確定了我的懷疑。作為一個用冷水洗澡的勇士,我的父親是不喜歡為他的子孫求情的。但是,這一次,他叫了一個人來幫忙處理我的這件突發事件。哈伯德家族有一些在紐約非常有名望的朋友,我的父親就帶著我去見了許多巴克利學校的老校友。「這不公平,人們因為她而責備這個小男孩。」這是我無意聽到的。後來他們一定解決了此事,因為我又復職了。最終我堅持了下來,而且從那以後我的頭痛越來越少,儘管我從來不知道作為一名後備軍官的生活是輕鬆的。

我想那些開心的年輕人肯定會想起他們的童年時光吧,而我只記得一點點,這些年的事情只能以回憶的形式告訴大家,我用一件一件的事情來收集我的回憶。我總是可以回答一些荒謬可笑的散漫問題,比如:「我父親什麼時候帶我到二十一餐廳吃午飯慶祝我十五歲的生日啊?」

二十一餐廳對我來說是一個吃飯非常棒的地方,但是我的父親不知道,「它是所有地獄裡最好的一個」——這是他習慣說的話,他知道他要站在酒吧門口等我。

我不能信誓旦旦地說,樓下的餐廳自從一九四八年以來一直都沒有變過,但我覺得很有可能。我覺得那些玩具模型應該還吊在低矮的黑色天花板上,有蒸汽船的模型、一九一五年生產的雙翼飛機模型、火車頭玩具以及有軌電車的模型等等。帶有敞篷座位和備用輪胎的小轎車也還在酒吧里。在瓶柜上面懸掛著打獵用的號角、彎刀、象牙以及一雙很小的拳擊手套,這雙手套小得可以讓嬰兒佩戴。我的父親告訴我傑克·鄧普西把那些手套分給了二十一餐廳的主人傑克·克林德勒。當我相信他說的這些故事的時候,我父親不介意再次改編他的這些故事。我認為我父親遵從這樣一個結論:良好的感覺總是在面臨出局的危險中才產生的。因此,他總是會加工他的故事,讓他的故事聽起來更加曲折離奇。順便提一下,我覺得我的父親和歐內斯特·米勒爾·海明威在一定程度上很相似——至少他們敘述起故事來總是那麼形象生動——而且他也留有黑色的小鬍子。他的體型和海明威也很像,長著細長的雙腿對一個喜歡運動的男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優勢,他經常說:「如果我沒有這麼多瑣事纏身,或許我可以成為全美國的第一後衛。」我父親的酒量非常好,他的酒量大得甚至讓二十一餐廳的收銀員驚訝,我的父親為此感到驕傲。

當然,他可以為此感到驕傲。但是我想說的是我的父親很自負,而且喜歡以自我為中心,我並不是故意貶低他。當他為大學裡的運動經歷揚揚自得的時候,你可以看到,他在和別人相處時,其實那是他經過深深的掙扎之後才做出來的決定:他的雙重人格是那麼的不同。我父親是一名宗教執事,但他也是一個恃強凌弱者,這兩者存在著很大的區別。我覺得他的厲害之處體現在他能夠在內部找到一種方式讓這兩種完全不同的人格相互契合。當那個深受克倫威爾 的正直影響的校長的兒子發表言論說,征服者也可以獲得喝彩的時候,我父親內心深處的力量似乎全部被激發出來了。他經過非同尋常的沉思之後說:「當一個人好和壞的動機在同一個行為上面達成一致時,你會看到智慧的噴發。」

一九四八年十二月這天,我的父親穿上了被我稱作「戰鬥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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