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Ω-11

我能感覺到自己在逃避和羅斯交流時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恐懼感,我不需要恐懼,我一定要意識清醒地去思考迪克斯·巴特勒的事,有太多事情需要思考了。巴特勒似乎總是一個給人印象深刻的人,從自然狀態上來說,你可以在任何組織里看到他。他很強大,也很帥氣,找不到其他更恰當的詞來形容他了。在訓練的時候,指揮員常常告訴他,他來錯了地方,他應該到好萊塢去試試運氣。可他並不贊同這種觀點,他的傲慢態度也是大家公認的。在兩次橄欖球賽季上受傷(他是中後衛球員,在第四輪選球員時選上的,他被選到華盛頓紅人隊里)以後,他最終選擇放棄專業橄欖球而加入到中央情報局。在農場的時候,我們都被安排到第三十組,而他肯定是在所有的體力項目上都遠遠領先於我們的。他除了身體好,同時也很聰明,所以他後來在中央情報局裡的職業生涯繼續順風順水。一九五六年,我和迪克斯·巴特勒一起在柏林工作,一九六〇年,當霍華德·亨特和我在豬灣幫忙訓練古巴的流放人員時,我在邁阿密看到了巴特勒。一九六二年,我和巴特勒一起參加過兩次冒險活動,那時候當地的古巴政府飽受菲德爾·卡斯特羅的間諜之苦,我們的任務之一就是清除這些間諜。要說有什麼可疑的,那就是巴特勒不屑於用抽水馬桶來逼犯人招供。「對待古巴人,這樣的逼供方式很適合,」他說,「不同的方式適合不同的民族。」

現在,我在儘力回憶過去的十年里我聽到的關於他的消息:他已經離開了中央情報局並且投身商海了,而且涉足的商業領域還不止一個。這些就是我所知道的關於他的所有消息了,一點也不算多。如果把在大公司里流傳的消息比作一條河流,那麼我和羅斯之間耳語傳播的消息僅僅是小股地下水。有些時候,地下水可能會流到地面上來,我們同事之間就會自由地談論相互之間的婚姻難題,或者是談論在金沙薩進行的一場歡呼雀躍卻不合法的活動,他們甚至還在拆毀當地人的藏身地,把房子的主要支撐全部拆毀。當然,我們知道什麼時候不能談論這些事。這個時候,地下水就會流進岩石洞里再也流不出來了。

迪克斯·巴特勒在情報局裡面開闢了一條近道,並且作為一個傳奇從越南回來了。回來之後,他就向組織遞交辭職信直接進入商界賺錢去了。對我們來說,我們談論他時應該是充滿嫉妒的,但是我們沒有,而且並不確定我們在談論什麼。我們得到的信息可能是沒用的,同時卻是必不可少的。他是打算和情報局再無關係了,他應該是在做簽約之類的工作,或許,只有上帝才知道他真的在做什麼。因此,我們談論的可是敏感話題,就像牙齒是不能輕易觸碰那般敏感,於是我們只好保持沉默。我們是分部落種族的,在牧場里(其實就是蘭利市平民的自助餐廳),我們可以自由討論,能夠辨認自南往北吹的風。

總的來說,說他很成功也是不為過的。他在距離弗吉尼亞幾百英里的地方買了一個馬場,在馬場里飼養阿帕盧薩馬,而且還在馬場上裝置了完備的器具。百里香山這些年也一直在擴大,現在更多的是聽說這座山有一萬英畝而不是一千英畝,而且我之前聽說要在他的樹林里建一個僱傭兵的訓練基地。關於面積大小的爭議是無所謂的,一萬英畝,這是聽說的面積,就算是十五平方英里也比我們原來的農場佩里營要大。在山林里或許有一些和他關係很好的全國製造商協會的人,但在美國的領地上,不可能有某支力量膽敢在距離首都一百英里的地方訓練小型軍隊的,這絕對不可能。

關於巴特勒的其他故事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了,這些故事早就應該深埋在地下了。在他的地盤上會舉行周末宴會,這些地盤是原先我們讓給西貢 而不是讓給華盛頓政府的。一些當紅的交際花可以把說客、參議員、當紅的國會議員、名聲大噪的實業家甚至是大家共同厭惡的人緊密聯繫在一起。在華盛頓,有魄力的人可以舉辦宴會宴請國會、議會的重要人員而不需要交際花的出現。關於巴特勒通過款待富商以及有權勢的人,從而從他們身上獲得好處的傳言都可以上電視節目《蜂蜜和巨富》了,這個節目是專門挖掘緋聞背後的真相的,一周一次,每次持續播一小時。雖然我不輕易相信傳言,但我相信關於巴特勒的這些傳言。如果從科學的角度來看這些謠言,那這些謠言就是可信度很低的事情,這些事也會被人們謠傳為花邊故事。雖然我不聰明,但我知道性愛的慾望是永遠比不上斂財的強烈慾望的。對年輕人或者是吸食可卡因的人來說,性愛只不過是次要需求。然而,在百里香山這個地方人們似乎並不缺少可卡因,而且毫無疑問,這個地方有許多年輕的女性,這樣一來,故事的發展就亂套了,如果巴特勒在距離華盛頓一百英里以內的地方舉行狂野放肆的宴會,那麼他就不是做交易而是做一些更大的買賣。

或許馬上就有大事要發生了,你可以通過蘭利市的傳聞來判斷這件事的重要程度。謠言突然消失了,卻沒有給人們帶來實質性的消息,那就是我們可以從人們口中得到的線索。儘管投機買賣讓巴特勒獲得了很大的利潤,但我並不覺得這是他的主要目的。他的經營活動為他帶來了大量的利潤,但是他背後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值得肯定的是,他很能幹,幾乎什麼都會,在西貢的時候,他用越南人組建了自己的小分隊,只是為了一時興起想要進攻越共,當然,那支隊伍也參加了幾場緝毒戰。在一個昏暗的晚上,在南半球的月亮照耀之下,巴特勒宣布用投機買賣得來的錢創建一個公司。重要的是,他跟我保證說,這些錢最終會讓情報局受益,最終也會回報情報局的。

「怎麼了?」他嚴肅地問我,「我告訴你,哈利,這場戰爭會暴露情報局的,他們早晚都會撤銷我們所有的應急措施,而且絕對不會讓廣大的美國公民知道。」

「真的會這樣嗎?那他們會怎麼說呢?」

「骯髒的東西!他們會告訴大眾我們所做的骯髒的事情,藉此除掉我們。當美國公民以及他們選出來的不滿意、不團結的州政府的渾蛋議員們發現我們所做的一系列見不得光的事之後,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殺掉情報局的人,所以我們要提前做好準備。親愛的哈利,我們需要秘密的資金,而且要把這些錢藏好,不能讓人有所察覺。好好看著我,」他露著牙齒說,「我打算做一個銀行代理家,專門管理我們這些秘密的錢。」

無論他是不是已經成為一個銀行代理家,他希望用一個美麗的圈套引出幕後的重要政治家是不可能的。在法律上,性勒索是違法的,而這樣的做法對我們情報局的人來說幾乎是詛咒。情報局有一萬五千人,包括出色的職員、打字員、專家、分析家以及程序員,這些人佔據著情報局工作人員的百分之九十,他們就像民間五角樓的人一樣傳統。高檔的性交易場所不適合情報局的優秀工作人員,因為這些人周日都去做禮拜了,平時還會閱讀《國民評論》這類書刊,他們都相信我們應該是這片土地上過著嚴謹生活的一群人。不,你不能希望這樣一群人會為巴特勒見不得人的交易工作,更何況,巴特勒的這些事很容易就會被人們揭穿。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為什麼會是在百里香山呢?

我仔細望著羅斯,我不知道是由於我思維的遲鈍還是因為我對自己渴望的東西保持著平靜的心態——我喝了很多格蘭利威酒,多到我甚至可以平靜地面對自己的死亡——但他似乎很鎮靜,他隨意在筆記本上的一張紙上寫下一行字,然後把這張紙撕下來遞給我。

「我去過百里香山。」我看到紙上寫著。

「你喜歡那個地方嗎?」

「我從來沒去過花花公子大廈,」他寫道,「但是百里香山這個地方讓休·海夫納看起來像一個經常在家招待女性朋友喝茶的老處女。」

他苦笑了一下,把寫著字的紙張投入篝火里,我也無奈地笑了笑。在你懷疑自己是不是把半生的時間浪費在錯誤的職業中的時候,這樣的時間是非常難熬的,而我會覺得對一個不帶主觀色彩的觀察者來說,我們所做的許多工作都是荒唐的。當然,我們這樣想的前提是觀察者是不相信上帝的,他們只相信事實。

事實是,我們需要高級的性交易場所,其他國家的情報機關理所當然地把貿易作為一種掩飾性交易本質的手段,夏洛特幾年來對國內這樣的現象一直深惡痛絕。在美國,我們還不能開始做我們需要做的事,所有當地的、細微的反情報活動都必須交給聯邦調查局。在我們看來,聯邦調查局的人都是一群經驗不足的人。如果你信任夏洛特,那麼聯邦調查局的能力並不是依靠他們自己的熟練程度,而更多地是依靠約翰·埃德加·胡佛 的政策。胡佛喜歡小道消息,他喜歡把這些消息收集起來,這些消息讓他有一次重重地回擊了國會。最後,胡佛總統對每一個和妻子以外的女人有關係的內閣官員和參議員都建立了豐富的檔案,甚至對他們的妻子也建立類似的檔案資料。之前的總統沒有一個像胡佛那樣建立調查官員特殊愛好的檔案,這些私人信息的泄露為削弱埃德加政府的信任度、增強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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