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老爺子與蜜蜂 第二章

就這一舉動本身而言,我只不過花了幾分鐘的時間,但是準備工作卻不簡單。銘刻,我再說一遍,是關鍵詞。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一旦成功地植入,就可以讓對象從此與我們緊密相連。但是,銘刻並不是任何一個魔鬼都能辦到的。要銘刻需有鋒利的筆觸,運用不當會讓收受者精神錯亂。

歸結起來我要說的是,這一次我技法嫻熟。根據執行例行任務時獲得的情況,我知道阿洛伊斯不久就要去拜訪住在鄰村的一個養蜂人,老爺子,別號Der alte Zauberer——「老魔術師」。或者說,鄰近的農民給他起了這麼一個別號。

這個叫法有一點誇張。這個老人是一個隱居者,性情怪僻。要是把他激怒了,他就會像冬天的風一樣,非常兇狠,但是在特殊的情況下,他又會像看上去非常熱情的老人那樣和藹可親。哈菲爾德的農民認識他已經幾十年了,所以對他了解得更清楚。在這裡周圍走路一天能到的地方,他是唯一的養蜂人,並且養蜂知識非常淵博。

讓人感到非常欣慰的是,老爺子幾十年來都是我們的人。實際上,他是一個我們僱用的老人。此外,他和阿迪氣味接近,因此相互之間不大可能覺得反感。不久,這個夢的吸引力就表現出來了。在他們兩人見面之前,我要把老爺子的清晰形象銘刻在這孩子的腦子裡。

說到夢境,在風格上,我總是力圖避免過分追求綺靡。樸素的形式通常效果更好。既然如此,我就儘可能貼切地描繪老爺子的面貌和他說話的聲音,當然,得我自己先弄清楚了再將他帶到阿迪的夢裡。說到布景,我採用了老人小屋兩個房間其中一個的擺設,並且讓他從窗口能看到院子。夢的情節那就再直接不過了。當老爺子將他們領進他家,他給阿迪吃了一湯匙蜂蜜。我讓阿迪嘗到的蜂蜜味道非常鮮美。阿迪的睡褲從肚臍到膝蓋全都濕了,而且感到非常快活,他醒來把濕睡褲脫了——那也不是什麼不尋常的——然後他倒下又呼呼地入睡了,接著做夢,這一次他自己有一點小小的改動,還想著要嘗一嘗蜂蜜。在他的腦子裡,他覺得自己不久就可以見到老爺子,因此他大著膽子要父親第二天早晨帶他一起去。我前面已經說過,阿洛伊斯欣然應允了。

在到魔術師家去的一路上他們談的話下面還要說,不過暫時還要放一放,我先解釋一下大師的銘刻理論。舉例來說,我們現在知道,這個星期天阿迪遇見老爺子的時候,他對自己的重要性會有一個新的認識,因為他將會覺得他有能力看見未來。其實,我把即將到來的兩個方面的關係都協調好了,因為我已關照老爺子把他的優質蜂蜜拿出來讓這孩子嘗一嘗,並且在這孩子一進門的時候就給他吃。

再說一遍,這個人,即馬格努斯·呂迪格爾,別號Der alte Zauberer,實際上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老魔術師。他的咒語既不特別也不起作用。每當他感覺到不知來自何方勢力(通常總是來自短棍們的某一個支隊)的恐怖向他襲來的時候,他總覺得只要在廚房裡他就座的桌子四周撒上一圈鹽就行了。這種手法儘管沒有多大效果,趕不走短棍們,但是用在我們身上效果倒是很好。這樣不重要的對象一旦老了,就會變成叫人生厭的人。

話又說回來,鄰居們誰也不會輕易去冒犯他的自尊。其實,憑藉他的衣著,他的氣味,他洪亮甚至餘音繚繞的嗓門,以及他的關於蜜蜂的簡明知識,的確讓人覺得他是一個魔術師。他以這樣的方式維護了自己的尊嚴。而在另一個方面,他也沒有多少本領能拒絕我們偶爾將他利用一下的企圖。

因此,毫不奇怪,由於夢的銘刻,這次登門拜訪給阿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希望自己常常能事先對沒有見過的人有一個印象,這樣的期望成了我們的一筆財富。

在這之後我們還會經常運用這一手法,即阿道夫·希特勒在部隊當通信兵的兩年多,當時他必須把電文送到戰壕里,然後再回到團指揮部。由於他的任務有真正的危險,因此,他能料想未來的信念對他的勇氣倒是很大的支持。不過,現在說這些太早了一點。他當兵的經歷——那是我們的法術和他的鋌而走險及獻身精神的非常複雜的結合體——要等到十八年以後才開始。眼下,我們暫且將銘刻夢境的討論擱置起來,待必要時再回過頭來討論這一做法。

相反,我將說說他與他父親在前往拜訪Der alte Zauberer的途中的談話。當然,說是談話,但多數時間是阿洛伊斯一個人在說,而且他對這次會晤並沒有抱多少希望。阿洛伊斯去跟一個對談論的話題比自己懂得多的人見面,那是從來沒有過先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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