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法老之書 第十三章

母親給自己封了這樣一個頭銜,在一旁自鳴得意,她疲憊的臂膀搭在我和父親的肩上,內心的幸福感也隨之傳到我們身上。我們三人坐在椅榻上,內心倍感慰藉,我再次在睡夢裡愉快地翱翔著。曾祖父的回憶現在不那麼惹人煩了,我不用聽他去講,因為他的思想已對我打開。

他繼續講述著:「加冕之夜不是在烏納斯節日大廳舉行的,而是在聖者之殿的一個廣場上,廣場四周圍起蘆葦牆,我們在牆內慶祝,但沒有屋頂,可人們還是叫它『烏納斯涼亭』,因為我們頭頂上有一個用藤蔓和鮮花築起來的棚,細細的柱子支撐著它,這樣人們才能看到真實的法老,如果在節日大廳里舉辦,粗粗的石柱會擋住人們的視野,就達不到這種效果了。我們既不在宮殿里,也不在完全露天的廣場上,就像我們的神一樣,他們也生活在兩者之間。

「那晚還有很多與往常不一樣的事發生,法老坐在第一個座位上,沒坐最後一個。這個座位擺在木製的高台上,上面鋪著一塊厚厚的地毯,地毯上放著金鑄的王座,還有四根木柱子撐起一個天篷。每位客人進來後都會向國王鞠躬,法老送給每個女人一串項鏈和一捧鮮花,送給男人的是金杯子,這些贈品都放在擺滿水果和鮮花的架子上。僕人們端來喀拉、達卡拉、法尤姆、塔尼斯和馬里歐提斯等地最好的葡萄園生產的葡萄酒,拉美-娜芙如的桌子上還擺著赫梯啤酒,這種啤酒比埃及的啤酒黑很多,有一股山洞和樹根的味道,它的麥芽比我們的發酵得久,酒力也比我們的要烈。

「所有的賓客,包括王子和公主們,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歡迎三位王后的入場。伊索尼瑞特和她的七個兒女最先出現,但她平時不怎麼活動,王宮裡的人很少想到或者談起她,她的兒女和她一樣,很平常,所以她的出場並沒給大家帶來什麼樂趣;拉美-娜芙如是下一個入場的,她的王冠插著兩根長長的羽毛,身著紗質的透視長袍,身體若隱若現,人們的視線紛紛投在她的大腿上。奈菲爾塔利是下一個出場的,她光彩照人,沒有任何女人可以與她相比。她身著淡金色的衣服,這讓大家想起拉美-娜芙如失去的頭髮,她裸露得很少,只露了一點肚臍,頭戴王冠,脖子上戴著項圈。她的胸部很吸引人,和少婦的一樣豐滿堅挺,乳溝很深。我慾火中燒,昨晚雖與她做愛了,卻沒有摸她的乳房。她今晚故意不把雙乳露出來,似乎是在挑逗大家,但它們的美麗駐足在我的手掌之間,在我們第一次親熱的晚上,我就把她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所以她豐滿的乳房是為我而生的。我的這種想法一閃而逝,因為她開始入座,打斷了我的思緒。她對著我們所有人微笑——不論是坐在法老身邊的高官,還是坐在角落裡的小官員,然後對著她兒子所在的方向張開雙臂,阿蒙-赫普-蘇-夫站起身,把她帶到自己的座位上。所有人都站起來歡迎我們的英雄和他的母親,為他倆舉杯和撒花,似乎想一起說:『她是我們的王后,她不是赫梯人。』我坐在拉美-娜芙如旁邊,周圍的人也在這麼大喊。拉美-娜芙如坐在國王左邊,奈菲爾塔利坐在右邊,她倆距離法老一樣遠,伊索尼瑞特坐在法老的後面。雖然離法老比較遠,但我能覺察到,他並不希望奈菲爾塔利受到這樣的歡迎。可官員對她的歡迎並沒有停止,他們身著華麗的服飾,以此顯示自己的身份,拍著手,吹著口哨。國王只好站起來,舉起王杖和神鉤,掌聲響徹雲霄,不過沒有我預期的壯觀。然後,所有人都坐下,我坐在拉美-娜芙如旁邊,可以感受到她的不悅,她從桌子底下握住我的手,身體像北極冰一樣涼。『我跟他說過這一幕會發生的。』她小聲說,大家只是很滿意阿蒙-赫普-蘇-夫能在今天回來,但是奈菲爾塔利進場和他打過招呼後,那麼多貴族站起來為他們歡呼喝彩,我才意識到原來這一切都是事先計畫好的。她和自己兒子坐在一起後,我既無法窺探她的思想,也無法被她的力量觸及到。現在很少有人會關注我,我也不在大夥的注意範圍內。想起自己還是士兵那會兒,能窺探周圍人的心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當上總將軍的。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可能已經死去,現在我只是「秘密的總管」。和女人一起共事許久後,我現在對男人知之甚少。我虛榮心泛濫,想殺死法老篡位,但我手上連一個士兵都沒有,而阿蒙-赫普-蘇-夫的士兵遍布各地。

「此時,他朝我這邊看過來,但我感覺看著我的不是他的眼睛,而是我以後會穿過的地獄之門。我心想:今晚我將死去,至少對我來說,這是個偉大和值得紀念的夜晚。在酒館房裡的那些情感現在又在我內心湧現,我很恐慌,每一次呼吸都充滿敬畏,但至少在典禮結束之前我不會出事,所以我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去享受。

「今早用以祭祀的艾比斯神牛被做成美味可口的菜端了上來,它的肉太好吃了,肉汁一滴一滴地往下流,真的很誘人。還有一種罕見的魚,很難從尼羅河裡釣上來。我仔細地品嘗著每一道菜,這很有可能是我去地獄前吃的最後一道菜了。我們面前總共有九種不同的肉、六種家禽、四種麵包、八種蛋糕、許多糖果和我數不過來的水果。還有很多樂師演奏蘆葦笛、豎琴、鼓、小手鼓、鐃鈸,每一次表演的最後都有一位樂師搖動叉鈴,聽起來就像所有尼羅河三角洲的蛇都在我們周圍遊動,在底比斯乃至兩大王國,每個地方都會在今晚舉行這樣的宴會。我能感覺到城牆之外的事情,在這過去的五天時間裡,有多少妻子背叛了自己的丈夫?這在她們一生的其他階段絕對不會發生。在叉鈴的嗖嗖聲響和大夥的歡呼聲中,我聽到那些恢複自由的動物狂野的叫聲,到處都是。拉美-娜芙如還是深陷在陰鬱的情緒之中,很多人過來向她請安,其實是想看看在奈菲爾塔利受到大夥的熱烈歡迎後,她會有什麼反應。

「娛樂節目開始了,我們很吃驚:皮普提今早由『花園管事』提升為『首席書記員』,而現在他成了首席小丑,負責逗大家開心。他開始表演後,很多人都很開心。他開始講述一個大家小時候都聽過的故事,講的是一個老師教一群不會寫字的小孩的故事。我要跟拉美-娜芙如解釋一下,她才能聽懂,我一邊聽一邊跟她解釋,在參軍以前,我從沒見過沒加工過的陶瓷碎片,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周圍沒有人會寫字。

「皮普提人逢喜事精神爽,把自己的聰明才智表現得淋漓盡致,為舊故事添了新的內容。他說:『我父親也是一位書記員,他曾跟我說過「我要讓你愛上寫字,勝於愛你母親。」父親很睿智,因為我愛寫字勝於愛我的妻子。』他沒有真的掀起自己的短裙,但把自己的手放在陰莖所在的地方,他其實已經被閹割了。大夥炸開了鍋,大喊同意,每一個人都聽過他曾受過可怕的宮刑。

「剛剛開了個好頭,他現在開始背誦那首戒律。他的聲音像小孩的聲音一樣尖細,一停一頓,十分幽默,把大家逗得非常開心。每個人都開心地大笑,他常常自嘲,但對於嘲笑自己的人,他也會以幽默的方式回擊他們。他又圓又粗,也不高,動作非常滑稽,或許這就是喜劇吧!他很自負,每一次大家不笑的時候他就開始哭,因為他講的是個悲劇,但他的眼淚讓這個故事充滿喜劇色彩,很多人敲桌子或者拍大腿,樂得不行。阿蒙-赫普-蘇-夫的幾個士兵笑趴到地上,狠狠地砸地毯,像山羊一樣沒規矩。『戰士比書記員命好,這是什麼意思呢?』他用責罵的語氣說,『其實不是這樣的,讓我給你們講講一個命運多舛的傢伙的故事吧!很小的時候,他父母就把他丟到兵營里了。』

「『丟到兵營里了!』幾個醉醺醺的士兵大叫起來。皮普提咧嘴對著法老大笑,他的牙齒和其他宦官的一樣白,繼續說:『可憐的小男孩,士兵對他不好,每次他說話都會有人打他。收到命令後他如果反應慢半拍,士兵就會打他的腳。他如果笑,牙齒就可能被打掉。士兵們經常欺負他,打得他渾身傷痛,連坐都坐不下來。士兵對他的教育方式就是拳打腳踢,身上臟,他們就無視他。打扮得好看點,他們又虐待他。「我想死,」他哭喊道,「每個人都來偷我的凳子,座位之神到底幫了我什麼?」』聽到這裡,大家狂笑起來。『長點心』,皮普提模仿一個士兵,語氣堅定,『要想成為真漢子,你首先得做個好女人。』首席書記員把大家逗得笑出了眼淚,這就是我做不到的,我不知道怎樣逗別人開心。

「『請聽我接著講,』皮普提說,『這個男孩最後長成了一個真漢子,一個優秀的士兵。一次,他要背著水和糧食長途跋涉去敘利亞,他像頭驢子,骨頭都快被壓碎了,喝髒兮兮的水。突然敵人出現了,把他包圍,眼睛惡狠狠地瞪著他,而他就像瓮中之鱉一樣。可如果他苟且偷生回到埃及,人們會覺得他像朽木一樣,瞧不起他,偷他的衣服,他的僕人也會離他而去。』

「『他們聽故事為什麼要這樣吵吵鬧鬧的?』拉美-娜芙如問我,『真沒趣。』她興緻勃勃地看著國王的下半身,而奈菲爾塔利和阿蒙-赫普-蘇-夫被逗得開懷大笑。許多士兵開始炫耀自己發達的肌肉,向漂亮的姑娘拋媚眼,調戲她們。

「皮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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