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眾神之書 第五章

「荷魯斯睡得很香,這是一個歡慶之夜,每當伊希斯和歐西里斯出現時,諸神就會歡呼雀躍。幾年來,死神第一次用兩根手指觸及自己妻子的胳膊肘,這表示他在正式的儀式中對妻子有肉體的慾望。歐西里斯說:『你知道嗎,這個孩子比我想像的要優秀。』伊希斯感覺到這次戰鬥的勝利會讓他重新拾回對兒子的愛。

「伊希斯有種不祥的預感,『我擔心賽特會逃走。』伊希斯回答。然後,他倆準備睡覺。然而伊希斯惴惴不安,想出去散步,歐西里斯很想知道她為什麼不安。歐西里斯看見大兒子阿努比斯,如同樹葉見到微風般嘆了聲氣,這聲嘆氣是歐西里斯對他的認同,表明兒子的心地像銀子一樣純凈,像月亮一樣光明,但只要牽扯到賽特,他的預測便會失靈。在與奈芙蒂斯做過愛之後,他預測的本領就喪失了。

「當伊希斯走到賽特被綁的地方時,她遣散隨行的侍從,獨自坐在月光下。賽特看見她時沒有反應,他此刻很疲憊,所以此刻不方便跟她說他所犯的罪行以及對她造成的傷害。相反,伊希斯想到了她妹妹光著身子躺在歐西里斯旁邊的情景,竟氣得發抖,自言自語叫道:『我被這些沉溺在濫交里的人傷害了!』她不再生哥哥的氣,只能感覺到他倆之間沉默的力量。突然,她聽到賽特說:『妹妹,放了我吧!』

「她點點頭,此刻變得非常溫順。月光傾瀉在大地上,伊希斯砍斷了束縛在賽特身上的繩子,他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她,咬著大拇指,幼稚而好奇。他手指上迸出火花,恢複了法力。他向伊希斯行了個禮就走開了。

「伊希斯渾然不知自己做過什麼,對賽特所做的事是無法預見的,這是她無視瑪特的建議所造成的後果。她不能回到歐西里斯的身邊,只好到處閑逛,不在乎前面會有什麼遭遇等著她。一大早醒來,荷魯斯就對母親有種不祥的預感,趕緊跑到戰場上,卻發現叔叔已經潛逃了。

「可憐的荷魯斯啊!在此之前,他所過的生活還沒有在山谷里辛苦耕耘的農民過得好,樹根、蛆蟲、甲殼蟲的死屍都是他的食物。現在有專門的盛宴為他而設,因為他打了勝仗,他第一次因為做了一件正義的事而感到自豪。『我母親在哪兒?』他咆哮起來,他的咆哮聲足以將賽特召回,誰會聽不見呢?找到伊希斯對於荷魯斯來說並不難,曾見過伊希斯的人都轉過頭,眼睛看向別處,通過看這些人的後腦勺,他就可以辨別出母親在哪裡了。很快,他就在樹林里找到了她。

「『誰把我的仇人放了?』荷魯斯大聲問。

「伊希斯被這樣的聲音嚇到了,但還是對他說:『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他聽出母親聲音里試圖掩蓋的恐懼,當即掏出劍把母親的頭砍掉。『既然我成功了,就不會再猶豫,』他眼睛裡噙著淚水堅決地說,然後又悲傷地大哭起來。抱起母親的頭,跑進前方的荒地里。

「那一刻,伊希斯的屍體變成了一座無頭的燧石雕像。

「歐西里斯永遠無法理解,儘管他認為妻子的做法有違神界綱常,但他沒法原諒荷魯斯。『我是對的,』歐西里斯想,『這個兒子不能信。多麼野蠻的稟性啊!我生他的時候身體涼冰冰的,難怪他長得像野草一樣狂暴。』『未來的生命之神像野草一樣狂暴。』歐西里斯反覆地說。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可怕的是自己的婚姻將永遠寄托在一座無頭的雕塑上。他該如何為這樣的妻子報仇呢?不能讓荷魯斯逃之夭夭,這樣的話可能會導致神界的局面更加混亂,所以他放出狠話,要追殺荷魯斯。

「賽特是第一個追殺荷魯斯的人,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像個年老的戰士一樣。但是,他重拾了自信,因為當伊希斯砍斷他身上的繩子時,他感覺伊希斯身上的法力已經轉移到自己的身上了,他為了這股法力而禱告。他說:『看不見的神啊,伊希斯背叛了她的兒子,把法力傳給了我,求你能讓我充分利用這股法力,讓我通過五根手指發出的法力能像五隻手發出的一樣強大。』天堂平靜地回答他:『把還在你身上的大拇指塞進嘴巴里吧。』賽特照做了,感覺傷口不再那麼疼了,另外八根手指放出了光芒,所以他在外尋找荷魯斯時,對自己更有信心了。

「但是,並沒有戰爭發生。荷魯斯悲痛地昏迷過去,賽特靠近他,趁機將他的眼睛挖出來,其實他們的戰傷還沒有痊癒。荷魯斯痛得轉圈跑,他失明了,痛苦像旋渦般襲擊了他。他跑得比閃電還快,每跑一步都像巨石一樣震動大地。眼窩裡血流不止,臉色像草一樣青。祈禱得來的法力如此強大,賽特感到可怕,於是放棄追殺荷魯斯,轉而抱起伊希斯的頭,拔腿就跑。荷魯斯想要去追,卻在樹林邊緣被絆倒了,摔下懸崖,一人在沙漠里蹣跚而行。

「那時,賽特已經跑得很遠了。這次獲勝使得他內心充滿敬畏,在獲得那些法力之前,他不會這樣,因此,他從口袋裡掏出荷魯斯的眼睛,將它們種在地上,就在他看著它們的時候,這兩隻眼睛長成了兩朵蓮花,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植物,這兩朵蓮花擴散得很快,並成為法老的國花。就在觀看的時候,賽特忍不住對妹妹的美貌產生了好感,對她的頭顱起了淫念。那個告訴他把拇指塞進嘴巴里的聲音現在嘲笑他:『你對敵人太心軟了,不要這樣,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盡情糟蹋她的肉身。』從肛門到肚臍,賽特就像一台攪拌器。賽特知道性慾是最原始的動力,他要把精液射到伊希斯的頭上。但是他害怕,所以抽身出來,在萵苣地里慌亂地手淫。『噢,』那個聲音低聲道,『你做錯了。』

「賽特不聽,手淫算得了什麼啊?發泄完畢後,他離開這些沉默的、被精液濺污的蔬菜,回到孟斐斯。但是在接下來的每一天,他都很想吃萵苣,像渴望吃肉一樣。

「一回去,他就把妹妹的頭放到她的雕塑上。伊希斯不相信他,所以沉默不語。儘管困在雕像里,她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頭被玷污了。透特,在這期間一直充當伊希斯的醫生,但此刻他也是半信半疑的,其他的神都去追殺荷魯斯了。透特的胳膊很細,長著猩猩一樣的臉龐,可能是諸神里最缺少陽剛之氣的一位,他和瑪特結婚,負責卷宗的管理,是語言之神。當然,他知道該如何跟雕像說話。和伊希斯相處了很久,他已經敢把手放在燧石上輕輕地撫摸她了。伊希斯開始說話了,每當她說時,透特都會認真地聽。他把耳朵貼在雕像上,知道該怎樣接收她的聲音——必須在她沉默時才能聽見。但是,當其中一個沉默時,又該如何辨別出有幾隻耳朵在聽呢?

「伊希斯雕像的眼睛無法哭泣,眼淚只能從她的胸部流淌出來,也就是說,水分是從她的乳頭排出來的。透特把手放在她的乳房上,在守護伊希斯的過程中他已經相當熟悉她的體形了,但他似乎不知道以前她的皮膚非常光滑(就像大理石一樣光滑),他很喜歡雕像粗糙的表面。他像個神學家,女人凹凸的曲線讓他心有不安,而這種不安更加刺激著他的興奮神經。每當香點燃時,他總是喜歡聞最刺鼻的氣味,肉體上小小的摧殘可以證明他思考的能力。他的手指因為撫摸雕像太久而磨出了許多水泡。

「抱著她的雕像時,透特時不時地用額頭去蹭她的大腿。他仔細地考慮著自己想要問什麼問題,試著用最純真的頭腦去思考,這樣他的思想才能進入雕像的內部。伊希斯或早或晚都會回答他的問題。有時候圖像會進入他的大腦,一開始很模糊,但有時模糊的迷霧會消散,透特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回答。

「現在他問她是否想讓自己的頭顱回歸身體,雕像呈現給他的圖像只是一條模糊的河流,圖像太模糊了。過了一會兒,透特才看到一幅還算清晰的畫面——賽特排便的畫面,雕像替伊希斯給出她想給的答案。

「透特對此有些懷疑,於是將下一個問題悄悄地傳給伊希斯。他想,既然她不想要自己的頭了,那還有其他的頭可以用,動物的、昆蟲的或者是花朵的,這些頭應該會讓她滿意的。

「他等著她的回答,最後伊希斯建議他去灌木林中散散步。久坐的透特看到很多動物和鳥兒從自己的面前閃過,他從未見過如此翠綠的大地和如此陡峭的山峰。大個頭的昆蟲從他眼前爬過,紙莎草的葉子隨風晃動著。他看見一隻長著角的瞪羚,然後又看見一條眼鏡蛇。遠處有一群奶牛走過來吃草,當他走近牛群時,卻發現只有一頭牛,他只能看見牛的頭,可愛又溫柔。然後透特聽到雕像第一次發聲,是那種哀傷卻帶著青草香的聲音,他睜開眼睛,雕像回歸肉體,伊希斯此刻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美麗動人,禁閉了這麼久之後顯得更年輕了。她長著奶牛的頭,有著小巧漂亮的牛角,她的新名叫哈索爾。

「透特忍不住想去撫摸她,如果他不會因偷情而獲罪——他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像瑪特的羽毛一樣輕,現在他像發燒的貓一樣神經衰弱。為了回報透特長期以來的呵護,哈索爾允許他撫摸自己。這次撫摸讓透特興奮不已,他激動地吐了,吐到了哈索爾身上。她很友善,給他一個深深的舌吻,便離開他去找她的兒子荷魯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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