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一個夥伴必須問他自己,因為這裡有很多疑問,」霍林斯沃斯說,「你知道,我們現在有路線,我可以告訴你,有一些是非常深奧的主題。要在這個組織里做一個好人,必須具備心理學知識。」說完這話,他停止了剪他的手指甲,然後把剪下來的指甲放在他面前桌子靠左邊的一個信封口上,對應的右邊也有一個信封,口開著,裡面裝著他在面談開始時削好的三支鉛筆的鉛筆屑。他坐在那裡,身後的燈光從他頭頂穿過,照進麥克勞德的眼睛裡,那兩個信封就像他將要分配正義的天平兩端的托盤。

「我已經仔細地考慮了一下你的主張,」霍林斯沃斯繼續說,「但是人們想知道心理的部分是什麼樣的。」霍林斯沃斯做了一個邀請麥克勞德的動作,他輕輕地把指尖碰到一起,頭腦保持著清醒。「這就是我要說的例子的一部分,」他溫和地說,並且清了清喉嚨,「我想知道你是否會反對我把內心的想法念出來?」

在得到回答之前,藍妮打斷道,「我有一個問題。」她的聲音很小。

「現在不是時候。」霍林斯沃斯厲聲說。

「不,但是我……」她接著說。

「我說『現在不行!』」他越過桌子給麥克勞德點著一支煙,「這是我自己思考的方式,」他體貼地說,「我們有一個被人們稱作像你一樣聰明的人,然而我必須說,有人會忍不住覺得他表現得像個傻瓜,現在,最後我想要做的一件事是很冒昧的事,」——霍林斯沃斯流露出溫和的態度——「但是現在他依然沒有做出一件有意義的事。」

「你可以說得更具體些嗎?」麥克勞德靠在他的椅子上,他的頭頂很難看清,兩條長長的腿伸出來支撐著桌子。手臂懸在身體兩側,指尖肯定已經挨著地板了。他表現得非常有耐心,完全的被動,若不是燈光從一開始就照著他,一點都不明顯。

「我們來看看這個,這對我而言似乎是為了某件有意義的事物,這兒得有一個平衡。你知道的,一邊應該與另一邊一樣重。」

「沒有平衡嗎?」

霍林斯沃斯的指尖又碰到一起,「你的夥伴不得不說不是很平衡。」霍林斯沃斯分開手,然後輕輕地按在桌子上,「在我們所知道的一條路線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關於我們稱之為布爾什維克黨的心理狀態,在這裡面,我們被教育說這些傢伙認為他們可以改變世界歷史,並且自然而然地,他們認為這麼做是為了創造一個更美好的世界。現在拿我們這段時間一直在談論的這個夥伴來說,他無疑也是這樣推論的,無疑他在這裡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這個目的。不管我們認為這種事有多麼恐怖,他們的想法就是為了世界的改進。所以他可以繼續往前走,並且做著所有那樣的事。」突然間,霍林斯沃斯咯咯笑了起來,「只有那個可憐的傢伙覺得他是錯的,所以他拋棄了他們。他現在的心理是什麼樣的?」

「你想要我回答?」

「不,我會回答它,謝謝你。我們可以認為他感覺很糟糕。這裡有很多他做過的可怕的事,他如何能改變所有的呢?好吧,首先他跑去為我所代表的人民工作,但是結果並不是很理想,現在很理想了嗎?現在他感覺更糟糕,所以他不得不拿出某個東西來彌補,這就是他所做的,然後現在他就在這裡。」

「除了他的理論工作。」

「是的,我很高興你提到這個,除了他的理論工作。」霍林斯沃斯熟練地將手伸進他的文件袋,然後拿出一沓油印小冊子放在桌上,「這裡有我們所說的那個夥伴工作的所有資料,我可以列舉出探討主題的所有類目,但是為什麼要用一些你已經知道的東西煩擾你呢?更有趣的是,在這些文章和小冊子中,我們把出版過的羅列出來了,和那個最多被五百個人讀過的一篇。」他把它們攤開在桌子上,然後用手一個個地觸碰著,像是在檢查樣本。「這一篇有一百五十個讀者,這一篇有二百二十五個讀者,這一篇有七十五個讀者,這一篇有五十個讀者……」霍林斯沃斯打了一個哈欠,「當然,這些都是大概的數字。」

「你想說明什麼?」麥克勞德問。

「好的,對我來說很難理解。」霍林斯沃斯開始說。然而在他繼續說話前,藍妮已經從那些紙中抓過來一張,然後讀著標題。她把那張紙放下,用一種窒息的語氣對麥克勞德說:「這不是你寫的。」

他點點頭。

「不,這不是他寫的!」藍妮現在站了起來,「他騙的就是你,是你!」她朝著霍林斯沃斯尖叫著。

「是他寫的。」霍林斯沃斯安靜地說,並且觀察著她的感情爆發。

「這不可能,」她哭喊著,現在她在為自己辯護著,「就像他說的大洋彼岸的那片土地都是矛盾和階級的關係。是的,他可能已經寫到了,他的手,他的墨水,所以你相信了,但是,他寫作的整個過程中都在笑,因為他不相信任何一句話。」

霍林斯沃斯只是盯著她,他的沉默壓在她的演說上,到最後效果不斷積累,最終她安靜了下來。「我告訴你,」他清了清喉嚨說,「這裡會有迂迴曲折的。」

「你錯了。」她脫口而出。

「好的,那麼,我錯了。」他說著,然後失態地對著她大笑起來,「是的,我肯定錯了。」

她回到椅子上,但在上面一點都不舒服,她的身體壓在上面,那弄髒的手指扯著她那壞了的指甲,那憔悴柔軟的兩片嘴唇不安地相互拍動著。「我……我……」她斷續說著。

「現在給我安靜!」霍林斯沃斯叫道,帶著明顯厭惡的語氣,他重新整理著被她弄亂了的資料,並且翻閱著他的筆記。

「採用統計學的方法,」他告訴麥克勞德,「你的夥伴可以看到,這些小冊子的發行量是每個政治宣傳單位198.3份。」

麥克勞德挖苦地說:「我很好奇這是什麼東西?」

「這就是我試圖表達的觀點,」霍林斯沃斯繼續說,「你的夥伴有和我們正在討論的那個人同樣多的東西來使得他在晚上保持著清醒,他似乎想要把它抵消掉,所有他要做的事就是寫下這些文章。我想他是在試圖保持平衡,使得增加的等於減少的,但這不由得讓人覺得他的數學邏輯有些特別,因為以我們的方法計算,他少算了一百萬,相當於每份小冊子都少算了十個點。」

「你和我之間的不同,」麥克勞德說,「是我依賴於可能性。你憑什麼說在十年之內不會有新的革命運動的可能性?」

「評估一下增加的和減少的吧。」霍林斯沃斯嘆氣道。

「還是看得見未來的,如果有任何革命的條件和高水平的革命主義者,那麼上一次的革命就有很大的重要性。」他坐在那裡慢慢地對著燈光眨著眼睛,臉上僵硬的皮膚緊繃著,皮膚下一塊一塊的肌肉也陣陣抖動著,「你為什麼要堅持?」他最後抱怨地問道。

「因為你想要影響人們,」霍林斯沃斯簡短地說,「當一個人想要影響別人的時候,那麼他就會掉進我的工作領域。」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我有訊問你的資格,比如你會說我們提到的那個紳士完全掌管著他那個時代積极參与的人員嗎,以及之前提到的那個地中海國家?」

「你說的人員是什麼意思?」

「有一個比這更好的答案,」霍林斯沃斯建議說,「想想他口袋裡裝著左輪手槍去見他的政治老朋友的時候,你可以說他似乎沒有為那天晚上的事而開心嗎?」

「絲毫沒有。」

霍林斯沃斯發出反對的聲音,「你是一個很聰明的夥伴,有誰會在那四五個小時里感到不舒服呢。想想某個人,他知道他的朋友會去殺了他嗎?」

「我還不知道。」

「一點都不開心?」

麥克勞德把手放在太陽穴上,「我怎麼記得?」

「換句話說,有點快樂,那會被看不起的,不是嗎?」霍林斯沃斯點點頭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我們談及的那個夥伴的心理有很不健康的一部分,這一點不得不說。」

「沒錯。」

「那不健康的部分影響到了他的行為,所有這方面的專家都這樣告訴我們。我們認為我們有了一個主意,其實它僅僅是我們臆想出來的主意而已,事實上我們並沒有主意,只不過我們想要這樣一個主意而已。」

「沒錯。」麥克勞德單調地說。

「一個人被迫總結說政治就是一個鋪位,觀點也是如此。」

「沒錯。」

「那麼,」霍林斯沃斯繼續嚴密地說,「一個夥伴如何裝作為將來行動?」

霍林斯沃斯調整了一下燈泡,這樣燈光就能均勻地照在他們中間。然後他用溫和的聲音繼續說,「現在,不像大多數人,我不會看不起這個夥伴。我們都有自己與眾不同的個性,這是事實。我們不應該頑固,你這一生都是一個不快樂的人,而且你不願承認你的錯誤,所以你把它歸咎於社會,這沒有必要,你本可以過得更快樂,如果你意識到每個人都和你一樣你依然可以過得很快樂。所以,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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