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天衣無縫

「我仔細想了想。在丟失木牘這件事情上,你的判斷有可能走入了誤區,誤區里往往有雷區,觸到雷區,葬送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性命,還有緊緊跟隨你的人!你怎麼能絕對地肯定,木牘是福田正雄拿走的呢?儘管他有多次的盜取動機和過程,但證據在哪裡?你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木牘是被別人盜走的,而非福田正雄,他在幾次失敗後,或許早已經放棄了這個打算,他是動機不純,不管他手段有多麼卑鄙,但他愛他的親人,他的妹妹,他的外甥,同樣,你也深愛著杏子,但正是你,讓嫂夫人直到現在,還背負著和死亡一樣強大的痛苦!」

那華一席話,讓多年來一直孤軍作戰的畢眾生猛然醒悟,此刻,他雖然有些目噔口呆,但死滅了多年的希望之火,在他心裡又重新燃燒了起來。

他開始重新反思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判斷,努力回想過去被他疏忽了的圍繞木牘的一些細節,但他怎麼也想不出頭緒,沒有任何一個人真正知道木牘的藏身之處,當然,當初他給福田正雄當面說過,木牘藏於福田中村教授的棺柩之中,其實那是在欺騙他,就是欺騙了他,那也是善意的,他知道福田正雄雖然表面上不喜歡自己的父親,但內心非常懼怕和尊重父親,再說,他對妹妹杏子疼愛有加,掘了祖墳,等於毀了妹妹。

當年隱藏木牘之時,一對兒女尚小,他們對大人之間私下裡發生的事情渾然不覺,更別說父親的木牘藏在哪裡了,木牘長什麼樣子,兒女見都沒有見過。

夫人杏子絕不可能出賣自己的丈夫,萬無一失的是,杏子根本就不知道木牘具體藏在什麼地方,因為他藏木牘的哪一天,杏子帶著兩個孩子看電影去了,幾個小時後才高高興興地回來,而福田正雄當時還在遙遠的法國,他從福田正雄遺留在旅行袋裡的船票日期上,就能計算得出來。

哪會是誰?除了家人之外的第三者嗎?不可能,福田中村教授的獨立寓所非常安全,不管是從外面窺視還是非法闖入,小樓的隱私空間,不會給第三者提供角度援助,即使你進來也看不見我,而我卻能提防到你。

一切似乎都做得天衣無縫,剩下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家人或者意外闖入者,在無意之間發現了它,這種概率微乎其微,比中彩金還難。

畢眾生想到這裡,凝神靜思冥想,突然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幾乎不敢再往下去推測,母親當年對他的忠告,又一次應驗了,絕世的木牘,害死父親的木牘,是什麼讓你如同魔咒一般。左右著人的命運?難道我帶走你。是犯了某種忌諱嗎?你如此的令一家人不得安寧,難道你是想回老家嗎?

我畢眾生是想帶你回家的,但你卻不辭而別,跟著他人私奔了,給我留下了無盡的苦難和詛咒,女兒!兒子!兒子,女兒!還有承受著巨大痛苦的我的愛人!

畢眾生站起來,茫茫然獨自走出了房子,竟無視遠道而來的那華的存在,那華一直在安靜地坐著,他沒有去驚擾畢先生。

人,只有在經歷巨大的內心孤獨之時,才能真正地看清自己是誰!

大約一個小時後,畢先生像換了一個人似地,面帶喜色,回到了那華面前,他帶來了那半截木牘的拓片。

「那先生,怠慢你了,請見諒,我剛才仔細地反思了一下,覺得你說的這種可能合情合理,我已向杏子道了歉,你說得對,是我錯了,我的消極情緒讓她壓力很大,給我時間,我會去贖罪,讓杏子儘快地快樂起來,對不起,我沒把老家來客的消息告訴她,是為了讓你能儘快看到她舒心的笑臉。」

「畢兄性情中人,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凡事想開,難事放下,這樣想就對了嘛,呵呵!拓片我收下了,我代表我的導師和同事們謝謝你!」

看見畢先生換了心情,那華也輕鬆了許多,尋找半塊木牘雖然是他的重任,但木牘身上發生的事情,或許比木牘本身更有研究價值。

「那先生,我有一個請求,希望你暫且留下來,如果我那半截木牘沒有被大舅子福田正雄拿走,那它就有新的線索,你知道,一個人的思路往往會走極端,我想讓你幫我把丟失的木牘找回來。」

「這個沒有問題。也是我此行的目的,這些是我帶給你的家鄉的照片和我們的考察項目照片,還有,這是我們的那半塊木牘的拓片和一封信,姬先生讓我一定要親自交到你手裡,哦,對了,這封信是姬先生寫給你的私密信件,他是你的周原鄉黨,你以後再看吧,我不知道其中內容,但我琢磨,你看了這封信後,就不會有什麼疑問了。」

畢先生會意,點了點頭,捧著家鄉的照片,只掃視了一眼,眼睛就已經濕潤了,他轉過身抹去淚水,肩膀開始抽搐。

這種哭泣是無聲的,但卻足以使那華腳下的木地板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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