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二夫女

雪梅出嫁這日,風揚喝多了。

回到家裡,風揚想吐,卻吐不出來,窩在床上憋到後半夜,總算出貨,弄得床上、地上皆是,自己和陳姐兒身上更是污穢不堪。陳姐兒打來兩盆水,先為風揚洗,後洗自己,再後清理屋子。

收拾完,雞已叫了。

陳姐兒累了,躺在風揚身邊睡去。陳姐兒還沒完全睡熟,迷迷糊糊中,覺得有隻手摸她,從上摸到下。陳姐兒打個驚怔,睜眼一看,是風揚。

風揚在撫摸她的奶子。八年來,這是風揚第一次摸她,陳姐兒激動得哭了。

「梅兒,梅兒——」風揚一邊撫摸,一邊呢喃。

陳姐兒叫陳淑美,小名叫美兒。風揚叫得輕,「梅」「美」分不清,陳姐兒聽得心裡發顫,悄無聲息地脫光身子,貼在風揚身上。風揚摟住她,緊緊摟住她,口中繼續叫「梅兒」。

陳姐兒大口喘氣,一把摟住風揚。風揚也摟住她,二人抱成一個團兒。抱一會兒,陳姐兒牙一咬,順手脫光風揚,撫摸他的物什兒。物什兒軟軟的,像大楊樹下打水用的井繩頭。

風揚仍舊摟住她,撫摸她,不停地叫著「梅兒」。陳姐兒移開身,換個姿勢,叉開腿,將他的手引入自己下身。風揚的手頓在那兒。陳姐兒將腿叉得更開,兩手繼續撫弄風揚的物什兒。結婚八年了,她依舊是個全身子,顧不上羞了。

驀然,風揚硬了,繩頭兒豎著。陳姐兒一陣狂喜,將風揚扳過來,讓他壓在她身上。

風揚壓上了。風揚喘著粗氣,兩隻大手有力地抱住她。陳姐兒的兩腿開成大大的八字,勾在他腰上。

然而,風揚的物什兒剛剛觸及她的妙處,繩頭兒還沒尋到地方,先自吐出一攤黏液,迅即軟下去。

陳姐兒不無驚愕地發現一個八年來她苦求無解的秘密:她的男人是陽痿!

包產到戶沒多久,三瘋子回來了。

三瘋子是在不知不覺中回來的。一天上午,有人突然看到他佇立在土改時分給他的兩間矮房子外面,穿一件深灰色的女人衣裳,嘰里咕嚕地自說自話。一頭黑髮變得灰白,幾年沒理過,有一尺多長,散落在肩上。臉色蒼白,嘴上一圈白鬍須,有一寸多長,下巴上的將近半尺,飄在胸前,側面望去,如同人家客堂里掛的關公像。整體上看去,又像傳說中的白毛女。

一群娃子圍上來,遠遠站在一邊,瞪大眼睛瞅著他。經過噩夢般的三年,這些娃子無不瘦成細麻稈兒,個頭卻長高了。他們中誰也不敢上前,因為沒人能夠認出這個滿頭白髮、白鬍子飄飄的怪人是幾年前的三瘋子。

婉蓉和傻祥也來了。傻祥成個大人了,儘管瘦去一圈,仍舊像座塔。婉蓉緊緊靠在傻祥身上,兩隻大眼直盯三瘋子。她怕他,無論他朝她如何笑,她仍舊怕他。

看到傻祥,三瘋子的眼睛亮起來,對他呵呵笑。傻祥也朝他呵呵笑。二人一直對視,呵呵笑。對視半天,對笑半天,三瘋子走前幾步,嘰里咕嚕說話,伸手去拉傻祥。傻祥就如中魔一般,也伸出手,二人手拉手,在空場上跳舞。或擺頭,或扭腰,或跺腳,三瘋子一邊跳,一邊像抬夯似的叫著號子:「嘿依呀嗨,嘿依呀嗨……」

剛開始,傻祥跟不上步子,總是踩腳。經三瘋子喊一陣號兒,傻祥的步子竟然合拍了,與他配合得甚是默契,一個進,一個退,一個抬左腿,一個抬右腿,誰也不踩誰的腳,就跟事先演練過似的。

更多的人圍上來,看傻了。四棵楊人誰也沒見過這種怪舞,許多大人也跑過來,到後來,連風揚、白雲天、青龍、磙子也都來了。

人們已經知道他是三瘋子,七嘴八舌地問話:

「三瘋子,這幾年躲哪兒去了,咋不見個影兒哩?」

「三瘋子,都吃些啥,咋沒見你瘦哩?」

「三瘋子,頭髮咋白了?」

「三瘋子,這身衣裳哪來的?咋看咋像是女人穿的。」

人們迅速將注意力集中在他的怪衣裳上,細細看去,真還是女人穿的,帶個大襟兒,一溜兒小布扣不在正中,全在左側腋下,襟兒拖到腿上,壓住膝蓋,左邊開個衩,像是清朝時的旗袍,又不像是,顯然經過他修改了。畢竟是女人衣裳,太小,緊裹在身上,胯下一道扣子無法扣上,半拉子白屁股若隱若現。

眾人鬨笑起來。

「是啊,是啊,這是女人衣裳,咋能穿哩?」

「這衣裳不時興了,連女人也不穿了,你咋還穿哩?」

「三瘋子,這衣裳娘兒們穿著中,你穿上太小了,叉不開腿,咋走路哩?」

「三瘋子,看見你的白屁股了!」

……

三瘋子誰也不睬,顧自與傻祥跳舞。二人跳得正歡,不知是誰想起喬娃,叫道:「咦,三瘋子回來了,咋沒看見喬娃哩?」

眾人這也想起喬娃,再次嚷嚷起來:

「是啊,喬娃哪兒去了?」

「好幾年沒見他了!」

「別是餓死了吧?」

「喬娃多大了?」

「該十七了!」

「不是十七,是十六,跟成家的老二一般大!」

……

眾人正在議論,猛然聽見一聲:「哥——」

眾人吃一驚,扭頭看到崔家的小婉蓉陡然撒開兩腿,奔向三瘋子家東側不遠處的土溝。眾人順方向望過去,無不驚呆:一個身材奇高的人影正從二里開外的雙龍河坡上走下來,一步一晃,走得很慢。

萬磙子先叫出聲:「我日,踩高蹺的來了!」

青龍問道:「今兒是啥日子?」

「日他奶哩,」萬磙子摸摸腦皮兒,「過糊塗了,今兒是啥日子?」轉向大伙兒,「喂,誰知道今兒是啥日子?」

眾人面面相覷。

天成應道:「不是啥日子!」

「不是啥日子,踩高蹺的來幹啥?」

青龍納悶:「既然來,咋能只來一個哩?至少得來仨!一個鬧不起來!」

不知是誰眼尖,陡然叫道:「看,其他人在後頭呢!」

眾人望去,果見河坡上現出一小群人,有十來個,或高或矮,遠遠地跟在那人後面。

青龍呵呵笑起來:「果然是老鼠拉杴把——大頭在後頭哩!」轉頭看一圈,「民善哩?人在不?」

「沒來!找他幹啥?」

「快喊他去!弄這事兒,他在行!」

沒有人動。誰也不想錯過眼前這場熱鬧,所有目光無不盯在越走越近的踩高蹺人身上。

婉蓉越過河溝,如飛般跑去,迎住那人。那人彎下腰,拍拍婉蓉的頭,扯住她的手,繼續朝村裡晃。遠遠望去,又瘦又小的婉蓉與那人形成鮮明比較,就如一個巨人扯著一個孩子。

一高一矮兩個人影越走越近,眼看要到溝邊了。

沒人認出他是誰。傻祥看到他,不與三瘋子跳舞了,跑上去,迎到溝邊。

「咦,這妞兒咋認識這個踩高蹺的呢?」不知是誰問。

「噓——他要過來了,在下溝哩!」

果然,那人拉著婉蓉走下溝去。溝很深,但仍舊埋不住他,頭始終露著,在溝里晃動幾下,升上溝沿。

就在此時,旺田大叫:「快看,他沒踩高蹺!」

眾人無不以為那人踩著高蹺,沒往別處想,因而誰也沒朝他的腳下看。這當兒聽到聲音,低頭一看,果見那人腳下沒有高蹺。什麼也沒有,只是平平常常的兩條長腿和一雙大腳。

除去三瘋子仍在瘋跳外,在場人無不瞠目結舌。

許久,萬磙子再次拖長腔驚叫:「我——日——」

巨人拉婉蓉走到眾人跟前,朝眾人鞠一圈躬,走到三瘋子跟前,跪在地上,摟住三瘋子的腿,淚如雨下:「爹!喬兒總算尋到你了!」

直到此時,眾人方才認出:是喬娃!

三瘋子沒作任何反應,只是傻傻地看著他,呵呵笑,像方才一樣嘰里咕嚕說話。

人們細細觀察喬娃,見他也跟三瘋子一樣,頭髮巨長,如三瘋子一樣披在肩上,有二尺多,仍是黑的,稍稍有點灰,臉色亦如三瘋子般蒼白。不尋常的是他的衣裳,仍是幾年前的,這陣兒顯得尤其小,褲管兒快要提到膝蓋上。上衣也是,真正是衣不遮體。所幸沒有漏洞,所有破處全都打著粗糙的補丁。

大家發會兒怔,青龍走過去,拉起喬娃,仰臉看他一陣,點頭道:「嗯,是哩,是喬娃!」看一會兒,輕嘆一聲,「唉,日你奶哩,長恁高幹啥,看你一眼都費勁兒!來,咱倆比比個頭!」

話音落處,青龍在喬娃身邊站定,萬磙子奔前來,拿手一擋,宣布:「李青龍,到下巴頭!還有誰比?」

立時上來幾個,一一比過,萬磙子一一宣布。見沒人再比了,萬磙子自己站在喬娃前面,招呼青龍:「青龍,快量,我到哪兒?」

青龍手一擺:「滾吧,就你的個頭,到不了胳肢窩!」

「啥?」萬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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