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戰神入楚,屈原投江 二、水淹鄢城沉屍十萬,太后入楚屈原投江

公元前279年夏末,白起領了十萬人馬,浩浩蕩蕩地出藍田,過武關,後面跟隨著秦宣太后和秦昭襄王,雄赳赳氣昂昂地出發了。

這一路,羋氏的心情頗有些激動,甚至是有些複雜。楚國畢竟是她的母國,是生她養她的地方,如今可以再到楚國,去看一看那裡熟悉的風景,聞一聞那塊土地難忘的味道,所謂近鄉情更怯,這麼多年來從沒踏上過故土,心情激動是難免的。可再一想,此一去秦國要直擊楚國國都,無疑是黑虎掏心,大有一舉滅楚之勢,念及母國要毀於自己手裡,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

嬴稷騎著馬隨在羋氏的馬車左右,見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已猜到了幾分,笑道:「母親,你抬起頭來,看看這大好河山,它們都是秦國的,將來我們還要一統天下,讓整個天下的河山都納入秦國的版圖。你想連天下都是我們的,何來秦國楚國之分?」

羋氏抬起頭望向左右的青山,以及不遠處的漢水,此時正值夏末秋初,天氣雖說已微有些秋意,但草木卻依然茂盛,再者這一帶的山林在漢水的滋養之下,鬱鬱蔥蔥,山巒疊翠,景色如畫。羋氏微微吸了口氣,空氣之中似乎也帶著水汽,清澈心肺,心中濁氣盡去,不由笑道:「稷兒所言極是,母親是老了,難免想得多些。」

前面大軍至漢水時,白起命人來報,說大軍過漢水後,叫太后和王上姑且留在漢水岸邊,好生將息,待他攻下楚都後,再回頭來接駕。羋氏不解地問道:「這卻是為何,莫非大良造心中沒把握攻克楚都,因而怕連累我等嗎?」來稟報的士卒道不知,大良造並沒說因由。

對白起如此安排,嬴稷也覺奇怪,遂差人去問。不多時,卻見白起親自騎馬而來,下了馬後,在太后和嬴稷面前行了個禮,然後說道:「王上容稟,臣非是沒有把握攻下郢都,臣是要誓死拿下郢都,故在大軍過了漢水之後,想斷了橋燒了船,絕了後路,置之死地而後生,只留下兩條船於岸邊,以供臣攻下郢都後,供太后和王上過河。」

羋氏一聽,臉色一變,說道:「欲絕敵路,先斷己路,背水一戰,有利有弊,可如此做法,僅是為滿足我私心,卻是有些不值。」

白起拱手道:「恕臣直言,臣如此做法,並非純粹是為了太后的思鄉之情。楚國富饒,乃因其居於長江以南的大好河山,若是秦國的國土能延伸到長江以南,以及洞庭湖周圍的富庶之地,秦之國力勢必大增,屆時天下諸國便沒有哪國是秦國的敵手了。」

羋氏微哂道:「大良造深謀遠慮,卻是比我想得還深遠些。」

嬴稷知道白起的行事風格,他行軍打仗基本可以用兩個字概括,一個是絕,一個是狠,既然他已決定自斷後路,置之死地而後生,便也沒說什麼,只道:「此戰你是主帥,我不干涉作戰,免得擾亂了你的方略。」

白起謝過太后和嬴稷,又馳馬到漢水邊上,令大軍渡水。半日後,十萬大軍過了漢水,後面的將士取出大刀,把架於漢水兩岸的木橋砍斷,只見橋墩一斷,整座橋嘩啦啦一聲裂響,轟然墜入水裡,被浪頭一卷,很快便沒了影子。隨即又有士卒往船隻上扔火把,那些渡船都被連成了一片,很快就燒了起來,濃煙陣陣,火勢衝天,把水面都映紅了。

秦軍將士站在岸邊,火光在他們的臉上映照著,將他們的臉映射為古銅色,莊嚴而肅穆。此時此刻,大家心裡都清楚,後路斷了,不可能撤回去,他們只能前進,最終擺在前面的只有兩條路,要麼勝利,要麼戰死。

此時,陡聽得白起一聲大喝:「你等可有信心攻下郢都?」

白起的話剛落,三軍將士便響起一聲山呼:「攻克郢都,壯我大秦!」

對岸的羋氏見此場景,也不由得激動起來,「大良造好氣勢啊!我軍有此氣勢,何愁此戰不勝。」

白起這種自絕後路、曠古未有之作戰方法,非但是羋氏震驚,楚國的將士更加震驚,不勝則死這種充滿野性的狼之行為,在心理上大大地威脅到了楚軍。因此當司馬錯領著三萬人馬抵達鄧城(今湖北襄樊以北一帶)時,幾乎所有的楚軍都對這支虎狼之師充滿了畏懼,當戰鼓擂起,秦軍山呼海嘯般地往上衝殺時,楚軍的心理防線實際上已然崩潰,喪失了戰鬥力,一經接觸,全盤崩亂,只半天時間,司馬錯就佔領了鄧城。楚軍殘部退守鄢城。

按照白起的作戰部署,渡過漢水後,率先拿下鄧城,然後沿著漢水一路向南,經鄢城後,最終攻克郢都。楚軍首戰便落荒而逃,這種恐慌的心理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地在楚軍之中傳染,白起所率大軍,一路勢如破竹,不出幾天,連克十幾座城池,兵鋒直指鄢城。

鄢城的戰略位置,如同是楚國的大門,此門一破,後邊就是楚國國都,再無甚屏障,故鄢都向來便是楚國的軍事重鎮。此時此刻,楚國人也意識到,真正決定國運的時刻到了,鄢城一戰,事關楚國興亡,不能再退了。面對來勢洶洶的秦軍,鄢城的老百姓也紛紛行動起來,要為楚國的命運作最後一搏。

所謂眾志成城,全民皆兵,便是鄢城此時最好的寫照,在軍民齊心協力、拚死抵擋之下,秦軍連打三天,居然沒打進去,鄢城依然巋然不動。

司馬錯是戰場老將,他知道鄢城是通往楚國國都的最後一道城門,楚國上下都拚死守護,硬沖是沖不進去的,便向白起建議,須想其他攻城之策,如此硬攻必然吃虧。

白起也很是著急,要知秦軍是長途奔襲在異國作戰,在鄢城耗下去的話,時間一長,糧草是個問題不說,久攻不下還會影響士氣,倘若楚國軍民的愛國熱情高過了秦軍的士氣,屆時楚軍反撲,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白起看了司馬錯一眼,突然嘴角一彎,不知是笑還是抽搐,「有沒有想過我軍被拖入打持久戰的後果?」

司馬錯一頭皓髮如雪,臉色紅潤,眼睛炯炯有神,歲月雖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記,卻似乎叫他變得越發的威武了。聽了白起之言,司馬錯抬手拂了拂頜下灰白的鬍鬚,冷笑道:「豈能沒想過。」

白起訝然道:「既然想過,過漢水後,為何不阻止我切斷後路?」

「怎麼,你後悔了?」司馬錯眼裡精光一閃,似笑非笑地看著白起問。

白起冷冷地道:「白起做事,從不後悔。我是怕你會怨恨我,更怕影響將士們的士氣。」

「要想不讓他人怨恨,不影響將士們的士氣,要想讓他人陪你一起玩命,須儘快拿出攻克鄢城的策略來。」司馬錯沉聲道:「不然莫說是影響士氣,我們都會死在楚國。」

白起沒有做聲,回身走出了營帳。外面暮色初降,西邊殘陽如血,風吹來,帶來一抹初秋的寒意。白起迎著風望向前方的鄢城,他並不是魯莽之徒,鄢城之堅固,楚人之死戰,他都曾想到過,然也正因為如此,才自絕了後路,在捨命相拼的楚人面前,如果秦軍不抱著不勝便死的決心,是無法在楚人的拚命頑抗下攻入郢都的,那裡是人家國都所在,國命所在,不存必死之心豈能輕易攻得進去?

如今戰事陷入了僵局,從正面衝擊,顯然是無法破城的,在這種絕境中,白起的思維反而活躍了起來。在他的軍事生涯中,幾乎打的都是艱難之戰,伊闕一戰,在兵力少於敵軍數倍的情況下,照樣全殲韓魏聯軍二十四萬,所憑藉的便是山川形勝。在白起的眼裡看來,山川形勝是上蒼所賜的最佳陣形,往往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這時候,白起把目光投向了西山。此山沿漢水一路綿延而去,北抵鄧城,南臨鄢城,巍然而立,氣象萬千。白起突然眼前一亮,此山是鄢城之屏障,將鄢城圍在山體之下,任何屏障都是有利有弊,他決定去西山走一趟。當下叫上了司馬錯,二人兩騎上了山。

此情形與被困伊闕的情況差不多,那時白起也是帶了向壽上了趟山,立於山頂,指點江山,定了勝局。是時,司馬錯也是不明其用意,及至山下,兩人下了馬,司馬錯忍不住問道:「你帶我來此做甚?」

白起卻是一臉的興奮,冷峻的臉微現激動,「你且隨我來。」兩人快步上了山,到了半山腰時,白起停了腳步,望著西南方向,兩眼發光。

司馬錯隨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只見一條大河自北向南而來,宛若一條白色的自天而降的銀龍,蜿蜒繞過重重青山,奔騰著向著長江流去。司馬錯也是一代名將,見到白起的神情時,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同時也讓司馬錯看到了勝利的希望,臉上不由得露出紅光,在皓髮白須的襯托下越發顯得健朗。

白起看了會兒,只說一句「讓將士們來挖渠!」便急步下了山。

自那一日起,秦軍便停止了攻城,在鄢城的不遠處安安心心紮下營來,每一日按時吃飯,按時休息,再無戰鬥的動靜。有時候看著秦國軍營里炊煙裊裊的情景,楚軍都是面面相覷,均想如狼似虎的秦軍怎麼突然間沒了動靜?

殊不知,一場楚國歷史最大的災難正在朝他們逼近。

白起和司馬錯每日親率一千餘人,去鄢城西面的山上挖渠,這一千多人分作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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