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函谷決戰,咸陽斷魂 二、人永訣,城相破

卻說葉陽與楚懷王逃出秦國後,輾轉趙魏兩國,經歷了將近一年的逃亡生涯後,卻又在魏國邊境被秦軍截持,楚懷王復被抓了回去,於公元前296年死於秦國牢獄之中,一代君主就這樣客死他鄉,走完了他可悲可嘆的一生。

楚懷王客死秦國,天下諸侯在紛紛表示同情之時,也對秦國之行為表示憤慨。本來這樣的事情,放在任何一國,都不會將楚懷王送回,但是世事便是如此,所謂槍打出頭鳥,索性就趁此機會,合而攻之。

原本按照齊閔王田地的性格,齊國遠途奔襲秦國,不宜打曠日持久之戰,但正是由於秦國引起了公憤,想藉此機會,一舉攻下函谷關,將其之氣焰打壓下去。因了這個緣故,齊、韓、魏三國聯軍圍困函谷關一年有餘,田地兀自未曾撤軍。

回頭再說葉陽被魏兵劫持到軍營後,魏將公孫喜大為高興,盛讚那兩名魏兵。然匡章得知此消息後,卻是勃然大怒,趕到魏營後,指著公孫喜大聲道:「堂堂三軍統帥,劫持一個羸弱女子用予威脅,不怕辱沒了你的名聲嗎?」匡章為人沉穩耿直,頗有名將之風,對此類事件深惡痛絕,不由得越說越氣憤,啪的一拍桌子,喝道:「趕緊把她送出去吧,若是以此勝了秦軍,勝之不武!」

公孫喜被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心中有氣,冷哼道:「匡將軍不屑做此等苟且之事,末將敢問將軍,你可有良策破關?若將軍果然有破關之策,我立馬就把她放了回去,擱在營里整日哭哭啼啼我還嫌煩呢!」

匡章被如此一激,氣得滿臉通紅,「如此說來,你定是要用此女子去威脅秦軍了?」

「不如此做,還能如何?」公孫喜理直氣壯地道:「你我六十萬大軍,圍在函谷關外一年有餘,再不做個了斷,此番合縱又是徒勞無功。要是這一次依然對秦國束手無策,待其坐大之後,你我便連性命都要丟了,還怕丟面子嗎?匡將軍要是實在放不下臉面,明日我率兵前去便是了!」

次日,天剛破曉,公孫喜就率了本部十萬人馬,前去扣關。

整整一年的對峙,魏冉的防備之心多少有些鬆懈,也沒了先前那般緊張,如今他徹底相信,函谷乃天險雄關,無人可破。這一日,當士卒來報說公孫喜來扣關時,魏冉正同羋戎、向壽一起喝酒,聽了那公孫喜又來發難,魏冉把酒樽一扔,「那猴子果然煩人得緊,且與我出去看看!」

原來公孫喜人形消瘦,長得尖嘴猴腮,這一年多來,屢次來關前騷擾,魏冉便以猴子戲稱。乃至城樓之上,只見黑壓壓的一片,凈是魏卒,魏冉不由詫異地道:「今日單見魏軍來犯,可是有些奇怪!」

羋戎為人機靈,嗅出了不尋常的氣息,說道:「三國聯軍獨見魏卒,怕是有些古怪,須小心了。」言語間,突然瞥見一輛戰車之上,戰戰兢兢地站了一位女子,見了那人的模樣時,羋戎的身子不由得顫了一下。

魏冉朝羋戎看了一眼,問道:「怎麼了?」

羋戎把手一指,魏冉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這一看之下,把魏冉也嚇了一跳,動容道:「葉陽!」

向壽陰惻惻地道:「秦王妃居然到了魏營,這真是咄咄怪事。」

「如何是好?」魏冉回頭問羋戎道。

羋戎雖道為人機靈,詭計百出,但面對這種情況,也是皺著眉頭束手無策,「此事你我做不得主,速派人去咸陽知會王上才是。此間能拖便拖,待王上到了再作計較。」

魏冉情知事非尋常,招了人來,叫去咸陽通稟王上。

此時,只聽城下的公孫喜跨著馬徐徐走上前來,哈哈尖笑道:「魏熊,今日可還敢戰?」

魏冉卻沉聲道:「公孫猴,素來戰場之上,都是男人的天下,你綁了個女人上來,卻不怕臉紅嗎?」這一年多下來,彼此雖說是處於敵對狀態,但日夜相處,已然甚是熟稔,故而相互間都給對方起了外號,魏冉叫公孫喜做公孫猴,公孫喜叫魏冉做魏熊,因叫得習慣了,都習以為常。

公孫喜仰首一笑,「兵者詭道也,戰場之上只問勝敗,不問手段,這女人一上來,只要叫你畏懼了,我便是勝了。」

因葉陽在其手上,魏冉心中雖氣,卻不能拿其奈何,只得問道:「你待如何?」

公孫喜說道:「叫你旁邊的羋鼠下來,讓他來陪我砍頭玩玩!」

羋戎一聽,怒上心來,「公孫猴,有本事你把那女人放了,我自當奉陪!」

「原來羋鼠也有怕的時候!」公孫喜得意的一笑,「怎麼,不敢嗎?」

羋戎是逞強好鬥之人,被公孫喜一激,果然按捺不住要下去,卻被向壽一把拉住,「想去送死嗎?再者萬一王妃有個三長兩短,你我如何擔待得起?」

魏冉也知此事非同小可,說道:「公孫猴不過是想激我們出關去,切記事關王妃性命,魯莽不得。」

公孫喜見羋戎被強行拉住,又笑道:「我聽說向大嘴巴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好漢,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罷了罷了,你們不敢下來,本將軍便要動手了!」

向壽咧嘴一笑,他這一笑,果然半張臉被嘴巴佔了去,十分的怪異,「你今日若是敢動王妃一根頭髮,決計不能活著回去。」

公孫喜認真地點了點頭,「多謝向大嘴巴提醒,我不殺她便是。不過我想了個更好的主意,叫她帶頭攻城如何?」話音一落,把手揮了一揮,便有士卒把葉陽的那輛馬車趕了上來,停在三軍之前,然後有一位士卒跳上車去,把葉陽綁在了車上。在馬車的背後,便是載著撞木的戰車。

魏冉一看這情形,臉色大變,公孫喜的意圖很明顯,要以葉陽為盾牌,引著撞木撞擊城門,如此一來,秦軍便是投鼠忌器,只能任由他們撞門,直至破門而入。

葉陽畢竟心地純良,心中只有善與惡,是與非之分,見秦軍任由魏軍撞門,絲毫不敢阻止,心頭大是愧疚,要是城門真的被撞破了,魏軍如狼似虎地殺將進去,城內百姓豈非都要遭殃?想起這些,她好似突然理解了嬴稷之前的所作所為,任何一個決策,都事關成千上萬百姓的性命,在天下生靈面前,個人之私情算得了什麼?

城樓之上,向壽下令弓箭手對著魏軍射殺,一時間,慘叫聲、怒箭在空中的呼嘯聲以及城門的轟然撞擊聲,在函谷關前夾雜著響起,震徹山谷。然而,此時此刻,葉陽好似渾然沒聽到這些聲音,她無聲地落著淚,在淚眼矇矓中,好似看到了嬴稷的臉,他蹙著劍眉,那神色之中好像依然在責怪她不懂事。葉陽張著嘴巴,卻沒有喊出聲來,只在心裡大聲地呼喊,王上,是我錯了,我不懂事,也許只有到了戰場,才能感受到什麼是國家,什麼是榮譽,也只有上了戰場,才能體會到天下蒼生這四個字的分量,如果那時我能顧念蒼生,與你商量著處理秦楚之關係,何至於有今日!今日之難,是我帶給你的,我豈能顧念一己之生死,而置蒼生於不顧?

葉陽猛地一聲嬌喝,向著城樓嘶聲大喊:「殺了我,求你們殺了我!」

聽到葉陽這一聲嬌喝,看到她那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時,饒是魏冉、向壽等錚錚鐵骨的大漢,也不由得眼眶一熱,熱血沸騰,喊道:「王妃只管寬心,我等定將你救出來!」

是時,在秦軍弓箭手的不斷射擊下,魏軍不得不遠遠退將開去,也叫弓箭手上來與之對射。魏冉大喝道:「羋戎,開城門,殺出去!」

羋戎早已按捺不住了,大喝一聲,把城門打開了,率眾殺將出去。在前邊撞城門的魏兵見狀,忙不迭劫持了葉陽往後退,在魏軍弓箭手的掩護下,撤了回去。羋戎本要趁機殺向前去,哪曾想韓將暴鳶前來接迎,為防對方反攻,只得退入關內去了。

不過此一戰後,公孫喜吃了虧,倒是消停了幾日,沒敢再來犯。

卻說函谷關的情報傳到秦廷後,羋氏和嬴稷都是吃驚非小。特別是嬴稷,雖說也恨葉陽,感情在一次一次地爭吵之中漸漸淡了,但畢竟是夫妻,聽她被敵軍抓了去,命懸一線,心頭不由得一陣隱痛,眼前浮現出她那單純的楚楚可憐的臉。

羋氏看著兒子,並沒有開口,然眉頭卻是緊緊地皺著。在這場吃人的戰爭之中,葉陽是最無辜的那隻羔羊,她的善良她的純真,最終使她走上了一條不歸路。羋氏兩眼一眯,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善良錯了嗎,純真錯了嗎?可嘆這紛紛擾擾的世道,把人逼得若兇殘的野獸一般,竟是容不下最純真的善良。不知為何,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如果不是她變得狠心了,變得認不清自己了,怕是早已化作一堆枯骨,死於非命了。如此看來,葉陽反倒是在這世上唯一敢以真性情面世的女人,她哭她笑,她愛她恨,無一不是由心而發,率性而為,如此種種在當今之世,卻是何其難得!

羋氏暗吸了口氣,不知為何,心情竟然無由地激動起來,只覺體內有股熱流躥將起來,一如年輕時衝動的感覺,她霍地朝嬴稷道:「要救她,一定要救她!」

嬴稷反倒是比較冷靜,他詫異地看著羋氏激動的神色,問道:「如何救?她身在六十萬大軍之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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