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武關挾王,計騙田文 三、昭襄王使計騙田文,孟嘗君雞鳴出函谷

楚懷王被扣秦國,震動了列國,更震動了一個人的心。

在楚懷王被關入大牢之後,葉陽方才明白,原來當初嬴稷對自己遮遮掩掩,竟是為此!

葉陽不再對嬴稷抱任何希望,現在她只望嬴稷能放了她的祖父,然後便不想與他有任何瓜葛,她覺得累了。

見到嬴稷的時候,他依然在書房看書,但葉陽不再像上次那樣哭著求他,只是鐵青著臉道:「你說過不會殺我家人,如今扣押我祖父,卻是何意?」

嬴稷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其實如今在他的心裡,也開始厭煩這一段政治婚姻,當初為了結盟,迎娶了楚國的這位公主是何等大的錯誤,如果沒有那段政治婚姻,何來如今的糾結和痛苦?

他看著葉陽,放下手裡的竹簡,然後站起來,生硬地道:「我答應過你,不會殺你親人,說得出做得到。如今他雖被囚禁了,但並無性命之憂。」

「可那與殺了他何異!」葉陽突然大聲吼道:「他是楚國的王,也是如你這般,是一國之君,你讓他割地,做你的階下囚,換作是你,你是願生還是願死?」

「你可想過我是秦國的王?」嬴稷強忍著怒氣,沉聲道:「在私情和國家之間,我選擇了後者,我也別無選擇,今日我還是當初的那句話,不傷他性命。」

「我不懂家國天下,我只問你一句。」葉陽冷冷地道:「無論如何你也不放了他,可是?」

嬴稷看著她的表情,他知道他們之間,已然走到了盡頭,也冷冷地道:「決計不放。」

「好!好!好!」葉陽一連說了幾個好字,「你既然不顧我的親人,不顧我的感受,我倆便從此恩斷義絕!」

看著葉陽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嬴稷的心像突然被抽空了一般,十分失落。儘管他早已預見早晚會有今日之結局,但他原本是重感情之人,面對著葉陽氣乎乎地走出門去,良久無法釋懷。

正自嬴稷怔怔出神之時,有內侍來稟,涇陽君領了孟嘗君已到宮外。嬴稷聞言,遊離的神思再次被拉回現實,心想我何止是騙了楚懷王,連齊閔王也一起騙了,從上古至今,一國之君,哪個敢捫心自問,對得起良心,對得起家人?當下暗舒了口氣,宣孟嘗君田文來見。

須臾,嬴市領著田文入內。嬴稷擺出一張笑臉,熱情地接待了田文。

雙方入座後,侍人上了茶水,嬴稷笑道:「孟嘗君之名,如雷貫耳,若是在齊國只聞有孟嘗君,不知齊閔王也毫不為過,我著實是仰慕已久,今日見君,三生有幸也!」

田文拱手一禮,也笑道:「王上所言,令在下汗顏不已。」

「此非客套話,實乃肺腑之言。」嬴稷認真地道:「秦國自甘茂走了之後,左相一職空缺至今,我時有想起孟嘗君,奈何一來秦齊路途遙遠,二來君乃當今名士,又是齊國貴族,恐不會來秦國這苦寒之地,是以一直不敢將此言說出口來。」

田文聞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田文何德何能,得王上如此賞識!」

嬴稷虛手一扶,道:「君可願留下來,在秦國為相?」

田文訕笑道:「秦乃當今強國,若可在秦為相,田文之幸也。然當今齊王是在下堂兄,在下不敢棄之而投他國。此番而來,只願秦齊兩國修好,若兩國能結為兄弟之邦,田文此行便算不辱使命了。」

嬴稷笑而不語,看了嬴市一眼。嬴市見了哥哥的眼神,心下暗自一震,他知道但要田文不願留在秦國,那麼便再也走不出秦國了。

「可惜了。我惜才若渴,奈何難留大才。」嬴稷搖了搖頭,苦笑道:「不知此番秦齊修盟,齊王有何交代?」

田文理了理思緒,說道:「王上明鑒,雖說楚國朝三暮四,屢次三番推翻與齊國的盟約,但是事實是齊楚兩國斷斷續續在維持著盟約,齊王仁慈,不想眼睜睜地看著昔日盟約之國日漸敗落,故此番秦齊修好,我王唯願秦國能放還楚王,此外便再無他求。」

嬴稷聞言,只覺暗暗好笑,但表面上卻是認真地點頭道:「秦齊結盟,齊王想的卻是楚國之事,著實令人敬佩。但是,君可曾想過,放了楚王,秦損失至大?」

「非也!」田文笑道:「王上可曾想過,齊國手中握著楚太子熊橫?秦國若是扣著楚王不放,齊國完全可以遣送楚太子回國,立他為王。可如此一來,秦不但依然得不到楚之土地,而且還會得罪盟友齊國。王上試想,到了那時,損失是否更大?」

「君這算是威脅於我嗎?」嬴稷不露聲色地看著田文,似笑非笑地問道:「君言下之意,可是說,秦若是不放了楚王,齊國便要發兵橫加干涉?」

田文的笑容慢慢地隱之於臉,不疾不徐地道:「若是真到了那時,即便是齊不出兵,秦也會出兵,在下著實不想看到那一步。」

嬴稷知道再沒與他談下去的必要,他本想留他在秦,為秦國出力,但如今話說到這份兒上,也就只有下手殺他了。嬴稷微微一哂道:「茲事體大,君可容我與母親商量後,再告訴你結果?」

田文沒想到嬴稷的話居然會軟下來,還以為當真有商量的餘地,便高興地道:「如此甚好,在下靜候佳音。」

從宮裡出來後,嬴市將田文安排在驛館。兩人分別之後,嬴市越想越是覺得不妥。那嬴市的性格之中與羋戎有幾分相似,略有幾分江湖脾性,為人很是講情義,這段時日以來,與田文相處甚歡,兩人皆是惺惺相惜,相見恨晚,若說真的將其引入秦國,一刀砍殺了,如何心安?

邊走邊想,走了一段路後,進了一家酒店,沽了壺酒,買了幾樣菜,返身又去了驛館。他知道嬴稷很可能今晚便會動手,於是決定讓田文伺機逃走。

在飲酒之中,嬴市暗示秦王要殺他,田文大驚,問如何才能逃出秦國去?嬴市替他出了一個主意,說可去央求唐八子,讓她去遊說王兄,或有一線生機。

那唐八子原是嬴稷的嬪妃,在葉陽得寵時,其在宮中默默無聞,及至葉陽失勢,因唐八子嬌小可人,長得甚是乖巧,許是嬴稷難忘舊情,唐八子身上多多少少能看到些葉陽的影子,便想在她身上,找些心靈上的慰藉,得閑時便常與她在一起,後生得一子,名柱,便是後來的秦孝文王。此乃後話,姑且按下不表。

卻說田文的門客見了唐八子後,將來由說了,望唐八子能救一救田文。

是時,唐八子得寵沒多久,多少有些得意忘形之態,見有人來求她,便答應了下來,但有個條件,她很是喜歡田文入秦時送嬴稷的那件白狐裘衣,也想要一件。

這個要求卻是把田文難住了,那件白狐裘衣,乃絕世之珍品,當世只此一件,哪裡能給她再去弄一件來?正自傷神之時,低下有一位門客站出來說,主上放心,我有辦法去把裘衣弄來,送予唐八子。

是晚,那門客披了身狗皮,化裝成狗的模樣,潛入宮去,摸到庫房裡,把那件白狐裘衣盜了出來,送予唐八子。那唐八子如了願,就去勸說嬴稷,趁嬴稷醉酒之時騙走了通關文書。

唐八子得了出關文書後,連夜差人給田文送去。田文不敢在秦國逗留片刻,連夜動身離秦。一行人馬不停蹄,趕了兩天兩夜的路,至這一日的寅時方才到了函谷關,誰承想深更半夜,關門緊閉,按著秦國的規定,要等到卯時雞鳴才開關門,田文深恐嬴稷後悔,再遣人追殺,不由急得直跺腳。這時候又有一位門客出主意說,不妨學雞鳴,誘使守關之人開門。

田文也不知道此法可不可行,但眼下實在是別無他法,只得叫他一試。那門客伸長了脖子,尖著嗓子開始學雞打鳴。不想附近的雞聽到這聲音,也跟著叫了起來,一時之間,雞鳴之聲,此起彼伏,果然像是天要破曉一般。守關之人哪裡會想到關內有人刻意學雞鳴?以為是天將亮了,便出來開了城門。

田文大喜,上了馬急馳出關,旬日之後,到了齊國,田文對齊閔王田地說道:「秦不肯放還楚王,楚國岌岌可危,懇請我王,將熊橫放回楚國,立他為王。」

田地也深知此中利害,若是楚國亡了,秦國坐大,天下格局就會改變,將直接威脅到齊國,當下說道:「放回熊橫無妨,但須將秦國痛打一次,削其氣焰,滅其威風。」

田文這一回死裡逃生,對秦也是恨之入骨,冷笑道:「這是自然,我便聯合韓魏,痛擊秦國。」

商議即定,齊國一邊放了楚太子熊橫回楚,立其為王,一邊聯合韓魏兩國,誓要與秦國決戰。

公元前299年,熊橫結束了質齊之生涯,被送回楚國,次年繼位,史稱楚襄王。

同年,孟嘗君田文遊說韓魏兩國,說秦國虎狼之心,昭然若揭,楚國一亡,三晉定遭池魚之殃,難以倖免,是以要求他們舉傾國之軍,與齊國一道伐秦。韓魏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到了來自秦國的威脅,於是同意了田文的意見,與齊國聯合伐秦。這一次的合縱伐秦,與以往皆有不同。以前所謂的合縱,由於沒有涉及列國之間的根本利益,因此聯合作戰之時,都是各懷鬼胎,步調不一。而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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