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紅色原點 第十一章

已返休的刑警白濱誠之助目前在大樓當警衛,島崎事先前往白濱的工作單位請教住址,然後趁白濱休假來到他位於荒川區的住處訪問。沒想到在白濱家裡,島崎遇上一件令他震驚的事。

白濱誠之助的住家位於一條狹窄小巷的盡頭,屋子周圍都是矮樹籬笆,好似一個小型庭院,今日已很少見到這種樣式的住宅了。島崎在玄關摁了門鈴,沒有回應,於是他繞到庭院另一頭去,發現一名五十多歲的老伯坐在緣廊上正悠閑地剪著腳趾甲,啪嚓啪嚓的剪趾甲聲響連屋外的島崎都聽得到。

「請問您是白濱先生嗎?」島崎大聲問道。

島崎踮起腳尖,視線越過矮樹籬笆看向屋內,老伯放下指甲刀挺直了身子,一發現島崎的身影便推了推眼鏡,晒黑的臉龐皺起了眉,似乎搜索著遙遠的記憶想認出這個人是誰。對白濱而言,看人原本就是他的職業習慣,只要見過一次面搞不好他都認得。

「哪位啊?」白濱還是放棄了,出聲問島崎。

「很抱歉突然來打擾,不知道是不是能耽誤您一些時間?」

「什麼事啊?如果是推銷東西我可沒興趣。」

「我是來採訪的。」

「採訪?你該不會想問有關小松原雪的事吧?」

白濱兀自笑了起來。

「咦?您怎麼知道?」被對方看穿來意,島崎大吃一驚。

「啊哈,果然是要問小松原雪的事,眞是辛苦你了。」

白濱誠之助誇張地聳起肩,把集中在報紙上的趾甲屑撒到外頭。修剪整齊的盆栽全擺在庭院的台架上,幾乎佔掉庭院的大部分空間,島崎像只螃蟹似地橫著身子通過狹窄的台架間隙來到緣廊。

「來,坐下來吧。雖然不明白背後是什麼原因,不過啊,同一天里有兩個人來問我同樣的事情,從前的職業病好像又犯了啊,嘿嘿……」

島崎在白濱身旁坐了下來,一隻家貓正悠閑地躺在走廊角落睡午覺。

白濱進屋裡拿了茶壺和茶杯過來,在杯中倒入淡茶,默默地遞給島崎。

「你是想知道小松原雪那起綁架未遂案吧?」

「您為什麼會知道呢?」

是不是有人料到島崎會來採訪,於是又搶先一步了?

「因為有個年紀不小的婦人拿著筆記本和錄音機來採訪過了嘛,她說想知道小松原雪的事。那名婦人有點怪。」

果不其然。

「那我是不是得再講一次同樣的事啊?」白濱啜了口熱茶,很感興趣似地看著島崎。

「請您務必接受我的採訪。」

到底是誰為了什麼目的在調查小松原淳呢?眞是令人渾身不舒服,然而又不能因此放棄手邊的調査工作,否則就稱了那個怪婦人的心,最糟的是自己一直進行的工作也會變得虎頭蛇尾。

「老實說,有人和我在競爭調査同一件事。」

島崎隨便編了一個理由便遞出名片。或許是有老花眼,白濱將名片拿得遠遠地仔細端詳。

「哦,你是自由作家啊,這一行我不大熟悉,具體來說你的工作內容是什麼呢?」

「好比和雜誌社簽約寫文章,或者是當『影子作家』。」

「『影子作家』?那是什麼?」

「不是有很多藝人會寫自傳或散文之類的嗎?其實都有人在幕後幫他們捉刀。」

「你在干那種工作啊?還滿有趣的嘛。」白濱露出潔白的牙齒微笑,看樣子他終於解除戒心了。

「我想請教您那位婦人的職業是什麼呢?」島崎問。

「她沒提到,名片上也只寫了名字。你要看嗎?」

「嗯,麻煩您了。」

「好。只是看看名字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白濱很吃力似地站起身,拉開紙門進屋裡,很快又回到緣廊。

「這張就是了。」

圓角的名片中央印著「尾崎愛」三個字,沒聽過。名片上既沒住址也沒電話,也沒印職稱,就只有名字而已,作家們常會使用這種形式的名片。島崎將名片翻到背後,發現有手寫的電話號碼,似乎是匆忙中寫的,字跡有點潦草。

「她說那個號碼聯絡得到她。」白濱臉上浮現詭異的笑容,「她說啊,如果又想到什麼就打那個號碼找她。」

「這樣啊,那我也來聯絡看看吧。」正打算背下電話號碼的島崎,心臟突然猛地跳了一下,「這……」島崎只說了這個字便說不出話了。

「怎麼了?」白濱眼睛一亮。

「沒、沒什麼。」島崎慌張地呑了口口水,喉嚨彷彿長了息肉卡著,很不舒服。

這位名叫尾崎愛的婦人為什麼會在名片背後留下島崎住家的電話號碼呢?是惡作劇?還是為了妨礙島崎的工作?島崎怎麼也想不透。

「我大概心裡有數,應該是我認識的某作家吧。」

眼前的白濱好歹也當過刑警,要是謊言編得不夠高明可是會被看穿的,於是島崎急中生智捏造出滿象樣的謊話。

「哦……這樣啊。」

島崎其實沒把握這個解釋是否說服得了白濱,而且島崎遞給白濱的名片上還印有島崎住家的電話號碼,要是白濱突然想到拿兩張名片互相對照,大概會發現和尾崎愛所寫的號碼一模一樣吧。

「嚼,這樣我也不刁難你了,我會把已經告訴尾崎女士的事全盤地告訴你。」

「不好意思,麻煩您了。」

島崎將白濱誠之助所說的話錄了音,鄭重地答謝後便離開了白濱家,然而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背脊又逐漸泛起之前感受過的那種刺癢感覺。

有人在跟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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