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倒錯的進行她 倒錯的代價

白鳥翔醒來時已將近傍晚五點。他伸手摸索身旁,卻沒摸到廣美。轉過頭一看,床上有睡過的痕迹,卻不見廣美的影子,床單也冰冰涼。卧室里靜悄悄的,隔壁房間也不聞聲息,看來她已經回去了。

白鳥慢騰騰地起了床,用力伸了個懶腰。卧室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證明廣美曾經在這裡待過。雖然只睡了四個小時,卻感覺一周的覺都一口氣補回來了,下身充盈著性愛後愉悅的倦怠感,疲勞已一掃而光。

他披上睡袍,神清氣爽地走進工作室。那裡也沒有廣美的身影。往常她至少會留個字條,今天卻連張字條都找不到。他覺得這一點兒都不像她的作風。

看了一眼書桌上的稿紙,《倒錯的輪舞》這個標題映入眼帘。

突然一股繼續寫作的衝動充斥他的心,內心深處湧起旺盛的鬥志,他一屁股坐到書桌前,拿起筆。

記得之前已經寫了三十五頁,他拿出一張空白稿紙,寫上頁碼「36」,開始思索故事的後續發展。考慮到故事的連續性,他先看了看第三十五頁,發現最後一句是「殺死山本安雄」,情節要接著這裡發展下去。

沒費半點腦筋,他輕輕鬆鬆地想出了下文。

「我真是天才!」

他發狂般地寫了起來。是的,發狂般地……

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山本安雄死了。……

白鳥深陷在已經殺死山本的錯覺中,腦海中時不時倏地浮現出山本的幽靈,旋又消失。

不知不覺間,夜色已悄然降臨。外面冷颼颼的,一輪明月高掛夜空。月光灑在白鳥的書桌上,將他的臉龐映得分外蒼白。

白鳥彷彿被附身了一般,全神貫注、下筆如飛。昏暗的光線絲毫沒有影響到他,他正全心沉浸在寫作的快感之中。

第五十頁寫完了。感覺眼睛隱隱作痛,他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是在月光下寫作。

「咦,什麼時候天都黑了?」

他打開電燈。燈光照在稿紙上,看起來很是晃眼。他揉了揉眼睛,一看手錶,已經過了七點半。一陣飢餓感襲來,他這才想起,今天早飯之後就什麼都沒吃。

起身打算出去吃飯時,他突然想起了廣美。照理說今天她應該留下來過夜的,卻一言不發地回去了,究竟是為什麼呢?仔細想想,她今天的言行頗為古怪,耐人尋味。比如一直自顧自地想心事,似乎沒在聽他說話;洗完澡後一反平時的順從,突然掙扎反抗。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不像以往那個毫無心機的她。

還是給她打個電話吧。約她在新宿附近見面,然後一起用餐,白鳥心想。

電話打過去,廣美立刻接起。

「你怎麼回去了?」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我愛怎樣就怎樣。」她冷冷地說。

「你在生什麼氣啊,要是因為我動作粗暴,我向你道歉。」

「才不是為那種事。」

「那是為什麼?」

「行了,你別管我了。」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嘛?」

「我們分手吧。」

她毫無徵兆地說出這句話,驚得白鳥張口結舌。

「咦,你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你再說一次!」

「我說我們的關係已經完了。你還要我說多少遍啊?」

「我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嗎?」

「你把手放在胸口,好好想想就知道了。」

白鳥不明白她的意思。

「電話里講不清楚,我們在新宿見個面吧?好好談一談,一定能消除誤會。」

「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我已經徹底討厭你了,一想到你就覺得噁心。」

「喂,有必要講得這麼過分嗎?」

「有什麼過分不過分的,我約了一個人見面,先掛了。」

「等、等一下!」

「我告訴你我要見誰,是你的朋友,山本安雄哦。怎麼樣,吃驚吧?他馬上就要來了。」

白鳥何止是吃驚,簡直懷疑她的精神不正常。

「你是說真的嗎?那傢伙是個瘋子啊,誰知道他會對你做什麼事!」

「不見個面怎麼知道?」

「拜託你再考慮一下吧!你一個人和他見面,這跟自殺有什麼分別?」

「你們倆還不是彼此彼此。」她尖聲大笑。

「什麼意思?」

「我看過你的稿子了。」

白鳥看了看書桌上的稿子。

「我的稿子?」

「是啊,就是標題叫《倒錯的輪舞》的那篇。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

「什麼玩意兒?」

「聽不懂嗎?看來你已經瘋狂到一定程度了。就像書名所說的,你的精神已經錯亂了。」

「你在說什麼啊,那篇稿子是……」

說著白鳥隨手翻了翻書桌上的五十頁稿紙,頓時怔在當場。怎麼會這樣?稿紙上寫的全是毫無意義的句子。他在精神飽受煎熬的狀態下信筆亂寫,不知不覺中產生自己正在寫稿的錯覺。

現在白鳥終於從錯亂的世界回歸到正常的世界。

但是已經遲了。

「你怎麼不吭聲了?」廣美焦躁地問。

「那篇稿子是……」白鳥一時語塞,「是我心煩意亂的時候寫的。」

「真奇怪。你的腦子果然不正常。」

「我也無法解釋為什麼會寫出這種東西,但是相信我,我絕對沒有瘋,瘋的是山本。你不明白嗎?」

「不明白。你的《幻影女郎》是剽竊來的吧?像你這種人說的話哪裡能信?」

「喂,求求你冷靜一點!如果讓山本進了你的房間,你會被殺死的!」

「你真會危言聳聽。跟你在一起才更危險,你這個有暴力傾向的廢物!」

就在這時,電話那邊傳來叮咚的門鈴聲。

「你聽,他已經來了。」

「別開門!不能放山本進來!」

白鳥大聲嘶吼。

「那可不行,我得趕快去開門……」

門鈴再次響起。

「別開門!」

「既然你這麼不放心,我就不掛電話好了。」

廣美輕蔑地笑了起來,從聽筒旁離開。

「喂!不行!你別干蠢事!」

白鳥的聲音已經傳不到她耳邊了。

聽筒那邊傳來卸下門鏈的聲音,門砰的一聲關上,兩人交談了幾句,突然廣美髮出尖叫。

「放開我!求你了!」

廣美的聲音在電話里聽得很清楚,同時說話的還有一個聲音低沉含混的男人。

「喂!住手!」

白鳥再次大叫,男人的聲音戛然而止,看來是聽到了他的叫喊。緊接著在廣美的尖叫聲中,聽筒似乎到了男人手裡,男人壓著嗓子罵了一句:「人渣!」

電話就此被掛斷。

如果立花廣美狀態正常的話,和白鳥通話的結果也許會截然不同。

雖然山本安雄打來電話說晚上七點半來拜訪,但她根本沒打算讓他進門。實際上她準備在附近的咖啡廳和山本見面。

但白鳥的來電改變了她的想法。和白鳥的交談使她的情緒變得異常煩躁。聽到他絮絮叨叨的辯解,廣美心中的厭惡感越來越強烈。

門鈴恰在廣美陷入這種心理狀態時響起。此時她的內心已經開始後悔迷戀上白鳥,會想出通過讓山本進來的做法向白鳥復仇,也就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只能說她一時被懊惱沖昏了頭腦。

「既然你這麼不放心,我就不掛電話好了。」

廣美對白鳥說的這句話,也是這種心態的表露。她想讓白鳥和山本通過電話交鋒。

向門口走去時外面響起敲門聲。她沒有卸下門鏈,只把門打開一條縫。一個男人站在門外,靦腆地沖她笑了笑,並點頭致意。男人穿著上班族風格的淺咖啡色大衣,她覺得彷彿在什麼地方見過。他看起來不像是壞人,讓這個人進來應該沒關係吧,她想。

「是山本先生嗎?」

廣美開口問道,男人默默地點了點頭。

想到和白鳥的電話還維持在通話狀態,她心裡有種安全感,於是疏忽了。

她先把門關上,卸下門鏈,再把門打開。男人卻在這時一腳把門踹開,強行往裡擠。她慌忙想把門關上,但終究不是他的對手。男人的一隻腳已經伸進了屋裡。

廣美尖叫起來,但迅速被入侵的男人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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