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安雄手記)
二月十二日
白鳥翔——當我第一次在電話里聽到這個「敵人」的聲音時,禁不住心跳加速。照預定計畫挑明來意後,電話那端的白鳥翔明顯流露出不安。儘管他極力掩飾,但顫抖的聲音已經暴露了一切。
從這一刻起,我確信白鳥翔就是卑鄙的剽竊者和殺人兇手。
基於公正的立場,我提議見面談談,以便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如果他的解釋合理,我可能會考慮原諒他或從輕處罰。殺死城戶可能並非他的本意,而是一時失手,釀成大錯。至於剽竊我的《幻影女郎》一事,只要他能承認我是真正的作者,我便不再追究。
可是,白鳥不僅一口否認剽竊的事實,還嘲弄我精神錯亂。我決不輕饒他。他犯下的罪行萬死奠贖,單純的復仇太便宜他了,我要一點一點地折磨他的精神,讓他痛苦、懊悔不已,徹底向我屈服,最後再把他葬送在黑暗中。
我穿著媽媽寄來的棉背心待在公寓里,一邊把腿伸進暖桌里取曖,一邊思索報復計畫。連火爐都沒有的屋裡冷得要命,我卻一點都感覺不到。想到白鳥如今正舒舒服服地在高級公寓里享受,我就憤怒得熱血沸騰。
從精神上攻擊白鳥,也就是讓他意志崩潰的方法有:
⑴電話——持續進行電話騷擾。這種手段雖然低級,但應該很有效。
⑵寫信——向媒體寄揭發信。雖然對方可能會像《推理月刊》那樣不加理會,但多寄幾封總會有希望。甚至可以給寫真雜誌寄幾封。
⑶傳單——把印有白鳥惡行的傳單貼到他的公寓,投到附近住戶的信箱里。那些家庭主婦最愛聊八卦,事態很可能會朝有趣的方向發展。
⑷未婚妻——周刊上介紹過的那名女子。在她心裡埋下懷疑白鳥的種子,想必也會很有效。具體的計畫隨後再考慮,應該很快就能想出妙計。
對白鳥翔的憎恨讓我迅速想出種種招數,說不定比起創作推理小說,我更有幹壞事的天分。不對,正因為我確實具備推理小說作家的素質,才會在片刻間就想到如此豐富的辦法。照此看來,如果真以寫作為生,要維持生活大概也不成問題。
想到這裡,我又不經意地幻想起白鳥現今的處境。
自鳥雖然憑藉偶然到手的稿子獲得大獎,成為作家,但他本身並沒有寫作的才華,不可能再寫出小說。實際上我翻遍小說雜誌,都不曾看到白鳥翔的新作。現在他或許還可以以「正在構思第二部作品」的借口來逃避,但要不了多久,他就無法搪塞過去了。此時他的內心必定焦急異常。如果以此為突破口,或許攻陷「敵方」陣營會出乎意料地容易。
思路逐漸明朗,今晚就開始作戰吧!
凌晨十二點,我打電話到白鳥家,電話立刻被接起。
「廣美嗎?」
聽白鳥的口氣,似乎正在等這個電話。
「不好意思,不是廣美。」
「你是誰?」
「啊呀,這麼快就忘了我嗎?明明剛剛才給你打過電話。記性這麼爛,虧你還能寫出小說。」
「你是山本?」
「沒錯,偷稿賊!」
「大半夜的打電話,你簡直一點常識都沒有!」
「我看還是小偷更沒常識。」
「小心我報警!」
「好啊,你儘管去報。」
說完這句我便放下聽筒,心情好了不少。我決定每隔一小時打一次電話。
凌晨一點。
「喂,我是白鳥……」
聽筒里傳來睡意蒙嚨的聲音。被吵醒的白鳥明顯很不高興。
「你好,現在是叫醒服務。」
白鳥立刻聽出我的聲音。
「喂,你搞什麼鬼!你以為現在幾點?」
「你已經睡了?晚上沒寫稿啊,這麼慢悠悠的沒關係嗎?」
「要你多管閑事。我都是白天寫稿。」
「哦?你寫了什麼?你有寫小說的本事嗎?就憑你這個偷稿賊?!」
「你給我閉嘴!」
白鳥惱怒地掛斷電話。
凌晨兩點。
「喂。」
沒有回應。於是我換了副嗓音:「喂,我是《推理月刊》的藤井,很抱歉深夜打電話。」
「哦,你好。」
這回立刻有了反應。白鳥極力裝出熱情的聲音。
「搞什麼,這不是在家嘛。我是山本。」
「你這渾蛋!」
白鳥狠狠地掛斷電話。
凌晨三點,我再次打電話過去。這時我自己也有些困了,所以這是今晚最後一通電話。
不過這次電話沒有人接。多半是白鳥一氣之下把電話線拔了。但考慮到出版社會打電話給他,他不可能一直不接電話線。這正是他頭痛的地方。總之,第一天作戰大獲成功。我要讓他慢慢患上電話恐懼症,進而對工作產生不利影響。
不過騷擾電話也不能沒完沒了,該收手時就要收手。鬧得不好,白鳥很可能真的報警,這一點不可不防。
二月二十日
之後一連好幾天,我持續進行電話作戰。從白鳥接電話的次數越來越少來看,作戰已取得成效。我的腦海里浮現出白鳥焦躁的樣子。
不過昨天白鳥似乎拔了電話線,每次打過去都是忙音,我始終沒能聽到白鳥的聲音。如果他設定了電話留言,我就能留言給他了,可惜沒有。
凌晨十二點再打過去時,我本來不指望會有人接,沒想到剛響了一聲就被接起,我馬上做好準備。
「喂。」
很意外地,傳來一個年輕女郎的聲音,我恍然意識到,這應該是白鳥的未婚妻立花廣美。要隨機應變了……
「這麼晚打來電話,打擾了,請問白鳥老師在嗎?」
「不好意思,他正在洗澡。」
假如白鳥在場,必定不會是這個女人接電話,但他剛好去洗澡了,毫不知情的廣美才接了起來。這真是天賜良機。
「要叫他來接嗎?還是稍後給您回電話?」
「不用了,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我?」
她的口氣聽起來很困惑。
「冒昧問一下,你是立花廣美小姐吧?」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我看過那期《周刊》,你是白鳥老師的未婚妻,對吧?」
「哦,那個啊。」她彷彿覺得很好笑似的笑了,「差不多算是吧……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山本安雄。」
「山本先生?你要對我說什麼事?」
「關於白鳥翔老師的事。」
「阿翔怎麼了?」
「如果你有結婚意向的話,我建議還是儘快放棄比較好。」
「什麼啊,還以為你要說什麼要緊事呢,你管得太多了吧!」
她突然發起火來。
「對不起,素不相識的人貿然說出這種話,也難怪你會生氣。但這關係到你一生的幸福,請容許我懇切地送上一句忠告。」
「你到底想說什麼?其實就是騷擾電話吧!」
「不不,我想告訴你一個白鳥的秘密。」
「秘密?」
她似乎來了點興趣。太好了。
「是的。說出來恐怕會讓你吃驚,白鳥的《幻影女郎》是盜作。」
「以為要說什麼事呢……這種事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別急,聽我慢慢給你說。《幻影女郎》其實是我寫的小說,可是稿子不小心弄丟了,剛好被白鳥撿到……你有沒有哪怕一次,看到白鳥在寫小說?」
「看到過啊。」
「那你留心過稿紙嗎?」
「這個嘛……」
「沒有吧?《幻影女郎》出版後,白鳥發表過新小說嗎?請你想想看。」
「……」
我靜等她充分消化我所說的事實。
「他不可能寫出來的。他不過是碰巧撿到稿子,然後直接拿去投稿,自己根本沒有寫小說的才能。你也是吃文字這碗飯的人,這一點應該看得很清楚吧?」
「這麼惡毒的污衊你也說得出口!」
「你要是不相信,不妨以後仔細留意白鳥的行為。沒事看看他寫的稿子說不定會有意外發現。這樣一來,你就會知道我的話沒有半點虛假。」
「胡說,鬼才信你呢!」
「哈哈哈,信不信由你……」
這時聽筒那邊響起男人的聲音,看樣子白鳥洗完澡出來了。
「誰啊?」
白鳥出聲問道。
「沒事,打錯了。」
電話隨即被掛斷。
成功、太成功了!雖然她對我的話持懷疑態度,但至少我已經在她的心裡種下了「疑惑」的種子。證據就是,她沒有把我所說的事如實告訴白鳥。今後她一定會細心觀察白鳥的行動,還會看他的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