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禁者 第三章 逃跑

(山本安雄)

小說進展順利!……

不是為了那個女人,我是為了自己而奮筆疾書。不這麼想,我便無法忍受這種生活,精神就會崩潰了。

腰部的疼痛感漸漸緩和了,精神上的傷痛,卻難以一下子痊癒,而且還在惡化。在這種屈辱的監禁生活中,是不可能從容不迫、心平氣和的。

我一邊寫一邊思考逃跑的方法。我想發電子郵件求救,可聯繫人一欄,卻只有新見月代。

上次管理員過來敲門的時候,曾經喊了一聲「新見小姐」。不知那個「新見小姐」和聯繫人欄里的「新見月代」有什麼關係?

雖說也可能是不相千的人,不過更有可能,就是那女人的親戚。既然是那個女人電腦地址簿里的聯繫人,就說明兩人一定常有郵件來往。

幾天前,我為了試探虛實,用「山本安雄」的名字,嘗試著發了一封郵件,裡面寫著「我被囚禁在新見家,救救我」。我收到了第一封回信。

「你到底是誰?……」回信也署著山本安雄的名字。

山本安雄給山本安雄回了一封信。

不過,我沒再發郵件,回答對方的問題。這是怎麼回事啊?難道有人在冒充我嗎?……如果搞錯了發信對象就壞了。

後來,我又發了一封內容相同的郵件,試探對方。隨後,我收到一封奇怪的回信:你到底是誰?月代在你身邊嗎?

我心生困惑,沒再回信。對方卻又發來一封內容詭異、難以理解的郵件。

給我發點與密室有關的資料。

我的桌子上,就堆著密室的資料。我有一種彷彿被人窺見內心一般的、奇怪的感覺。在《上吊之島》里登場的我,在向身為作者的我求教——這種感覺真是太詭異了!

我放下手頭的工作,重新翻看桌上的資料。基本上都是我的所有物品,是那個女人從我的房間里拿過來的。

我簡單整理了一下密室手法的種類,發送了過去。我覺得對方很可疑,便不再與之郵件來往。現實與虛構的界限,曖昧不清,我的腦袋一片混亂,難以分清楚哪邊是現實,哪邊是虛構。

在這空氣渾濁的房間里,能夠認真思考,就已經是奇蹟了!……

至於小說,以新見家的「浮身堂」為舞台的「密室殺人」事件,接連上演,我以偵探的身份,活躍在故事裡。當然,也有警察登場,不過,那些傢伙完全是配角。故事情節簡直就像是,以橫溝正史的《獄門島》為模板展開的。

我必須寫出一部佳作來!……這當然不是為了那個女人,而是為了我自己。為了給我千篇一律的作品,加入一點新鮮空氣。

(清水真弓的日記)

某月某日

早上九點鐘的時候,我的門鈴響了!……

我剛起床,還沒來得及吃飯化妝,心想這麼早,不知道是誰。我趴在門上,從貓眼觀察來人。

是郵遞員。直接塞進郵箱里,不就行了嗎?這時,門外的中年男人說道:「清水女士,您有挂號信。」說完把信塞進郵箱走了。

信封上的筆跡,我再熟悉不過了。寄信人是清水美佐子。是以「真弓,近來可好?」作為開頭的一封信。裡面的內容,全是決定接受島田宗一郎的求婚,以及關於再婚的各種顧慮。

真是的,你自己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唄。

「看到你和島田先生,彼此相處融洽,我終於可以毫無顧慮地,展開第二段人生了。我想你爸爸也一定會諒解的。」

那是因為……哈哈,真是好笑。

這種東西,用得著用挂號信寄過來嗎?真是小題大做!……媽媽啊,女兒最討厭的,就是你這一點了。就不能有點自覺嗎?

「我們將在月底來東京,和島田先生的女兒、女婿相會,到時你也一起來吃飯吧。」

隨便你。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你要照顧好自己哦。你說過,很快就會把意中人,介紹給我,我會耐心等候的。」

信就這麼結束了。

我把信紙塞回信封,扔進了垃圾桶。事情以我最討厭的方式發展著,我有一種會有大事發生的不祥預感。

心情差得跌入了低谷。早飯食不知味,鬱悶感總也揮之不去。啊……該如何是好啊,這憂鬱的心情!……

門鈴響了。時間是上午十點四十五分。

又是郵遞員嗎?我從貓眼裡看出去,發現我最不想見的人,正站在門外。是島田宗一郎,像是剛從公司過來,一身西裝。

「媽媽已經正式接受了,島田先生的求婚。」信上說的就是這個人。

怎麼辦?假裝不在家,還是給他開門呢?可是,一旦和他見面,我們倆那糾纏不清的關係,就肯定會再次復甦。我最終還是解下防盜鏈,打開了門。

「嘿,好久不見啊。」島田的聲音毫無起伏,似乎很疲倦,「我想看看你怎麼樣了,就過來了。」

「我不想見你,你回去吧。」

我想要關門,他卻用腳擋住了門楣。

「我就待一會兒。」

「我現在可是沒有那份心情。」我用力推門,他卻強行進入我的房間。

「我就想跟你說幾句話而已……行吧?」

島田一走進房間,就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四處察看。

「看起來你過得挺好嘛,這樣我就放心了。」

「我過得可是一點也不好。」

「看你臉色還不錯,有什麼好事嗎?」

「我有必要,把什麼事情都告訴你嗎?」

「哎呀,幹嗎這麼固執?」

「我的事不用你管。」

「這可不行,這是我的責任啊!……」

「真是煩死了。我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島田把手放在我的肩上,撫摸著我的後背,繼而抱住了我。

「我很寂寞啊,只有感受到你的溫暖,我才能夠幸福。」

「不行,放開我。」我一把推開他。

「這可不行。你的神經,就像玻璃器皿一樣脆弱,必須有人來保護你才行。」

島田強行把我抱到床上。我拚命抵抗,卻還是戰勝不了他的力氣。我仰面躺在床上,放棄抵抗,任他為所欲為。我現在就是死魚一條。

被他擁抱的時候,我在心裡反覆念誦著一句話。

「有喜歡的人了」。

一切結束之後,我邊穿衣服,一邊小聲嘟囔。他的動作戛然而止。

「我有喜歡的人了。」我大聲說道。

「騙我的吧?」

「我沒有騙你。」

「是誰?」

「我憑什麼告訴你?……我又沒打算跟你結婚,不是你的所有物。」

「你這話還真傷人啊。」

島田穿上白襯衣,打好領帶。他顫抖的指尖,並沒有逃過我的眼睛。他已亂了陣腳。

「你喜歡我嗎?」這句話字字帶毒,說出這種話的我,真是個壞女人。

「那當然了,我現在依然愛著你啊。」他越是認真,我反而越覺得掃興。屋外寒冷的秋風,在心裡呼嘯。

「你回去吧,我要去上班了。」

已經十一點半多了,我得趕緊準備出門了。但身上汗水黏膩,讓我很不舒服。

「你在哪裡上班?」

我只說在附近,他也沒有追究。

「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過兩天再來可以吧?」

面對島田的問題,我只是沉默地搖了搖頭。

「那就再見了!……」他的語氣充滿了寂寞,垂頭喪氣的他,看起來似乎矮小了,彷彿突然蒼老了一般。我有點同情他了。不過如果我心軟,那我們兩個人就都完了。

「我也一直在忍耐啊,你懂嗎?這一切都是我硬裝出來的。」

我咬著嘴唇,強壓住心中對他的逸戀。

門關上之後,我拴上了防盜鏈。隨後走進浴室里,沖了個熱水澡,洗凈沾在我身體上的島田的痕迹。

我已經沒有愛上任何人的資格了。世間的男人們啊,你們懂嗎?

我撿回剛才扔進垃圾箱里的信,拿著它走到灶台旁的水槽前,然後用火柴點燃了信。

火苗熊熊燃起,隨後火焰的氣勢漸漸變弱,紙張燃燒後,細碎的灰燼散落在水槽里.我擰開就頭,把灰燼全部衝進了下水道。

我的靑春、我的戀愛、我的親人,永別了。我已經回不去了。那些幸福的日子,只屬於無法觸碰的過去。這樣就可以了。我不後悔。永別了。

某月某日

上班之前,我往新潟那邊,打了個電話。手指熟稔地撥出那個號碼,我拿著聽筒,電話嘟嘟響過五聲之後接通了。

「您好。」女人的聲音飽含戒心。

「喂,是清水女士嗎?……」我問道。

對方粗魯地回了一句「不是!……」

「你打錯了,這裡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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