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拓磨)
與野呂和男見面之後,僅僅過了五天,秋葉拓磨就接到了一個極度令人震驚的消息。
那天晚上剛過八點,電話鈴突然響起的時候。秋葉拓磨剛剛洗完澡。正悠閑地喝著啤酒。他剛剛拿起無線電話,就立刻聽見一個語速很快的男人的聲音。
「喂,是秋葉拓磨先生吧?……」聽起來語氣不善,不過這個聲音,似乎最近在哪兒聽到過。
「對,是我!……」秋葉拓磨也相應地用了比較粗魯的口氣。
「我是野呂!」
「原來是你呀,《同學會通訊》你看了吧?」
「我就是看過了,才給你打電話的。」
對方一副尋釁挑事的口氣,讓秋葉拓磨感到一陣不安,以為自己寫了什麼不好的內容,他可以聽到聽簡那邊,有很多人說話的聲音,到底是怎麼了?
「出什麼事了嗎?」一種難以言嗆的不安,自心底慢慢爬升起來。
「有件事情,我想先跟你打聲招呼,我哥哥他死了。」
秋葉拓磨一時沒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麼:「哥哥?……什麼意思?」
「哦,不好意思,我沒有說明白,我是野呂幸男,我哥哥和男死了。」
兄弟兩人的聲音很像,所以,秋葉拓磨沒有聽出來,這次打來電話的,是野呂和男的弟弟幸男。
他剛才說哥哥死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秋葉拓磨此時的腦子,就像被孩於打翻的玩具箱一樣混亂,他不是才剛剛見過哥哥和男嗎?怎麼會死了呢?
「聽說前幾天,你和辻村來採訪過我哥。」
「沒錯,是有這麼回事。」秋葉拓磨點頭說。
「我哥是前天晚上死的!」
秋葉拓磨終於明白了,對方話中的含義了,他立刻感到,心臟猛地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說不出是種什麼滋味。
前天的話,不就是秋葉他們,與野呂和男見面的三天後嗎?見面時他還好好的,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呢?
「你說和男死了?怎麼死的?……難道是……」秋葉慌忙把「被人殺了」幾個字咽了回去,嘴裡幹得冒火,他把剩下的啤酒倒進杯子里,一口氣喝乾,然而,喉嚨的乾渴,並沒有因此緩解,心跳也快到難以忍受。
「是由於交通事故!……」
聽了野呂幸男的話,秋葉拓磨這才舒了口氣,隨之打了一個帶有啤酒苦澀味道的嗝。
「你是故意來嚇我的吧?」
「想馬上聯繫你來著,拖到今天才說,真不好意思。今天是守靈日,忙來忙去的,現在才有時間給你打電話。」
聽簡中傳來嘈雜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在靈堂進進出出。
「能說說具體情況嗎?」秋葉拓磨想咽下一口唾沫,都覺得十分艱難。
「我哥哥好像是在去見老客戶回來的路上,被車撞死的。他當時喝醉了,肇事司機撞了人就跑了。」
他平靜的語調,反而更加凸顯出痛失兄長的悲傷。
「是這樣啊,你也請節哀順變!」
秋葉想不出其他該說的話,而對方好像很忙,沒有閑暇顧及秋葉的措辭。
「那遺體告別是什麼時候?」
「明天中午十二點,在鄉下的老家辦。」
「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去那裡。」
「不用了,你也很忙吧,不來也沒關係。我就是想把哥哥的死訊,告訴你一聲。」
「我現在放春假呢,明天肯定會去的。朋友去世了,我怎能坐視不理呢?」
「謝謝,不過你明天來了,我可能也陪不了你。」野呂幸男只說了這麼一句,就匆忙掛斷了電話。
秋葉拓磨獃獃地拿著聽簡,直到電話發出嘟嘟的提示音,他才猛然回過神來,悄悄把聽筒放下,接著,他又給辻村瞳打了一個電話,對方設定了電話留言,秋葉只留下了野呂和男的死訊。
第二天清早,秋葉拓磨穿著喪服,彆扭地坐在駕駛座上,手握著方向盤。旁邊坐著一襲黑裙。神情木然的辻村瞳,她死死地盯著前方,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手裡緊緊攥著一串佛珠,兩人從明才開始,就沒有交談過一句話。
昨晚十二點多,辻村瞳回到家裡,聽到秋葉拓磨的電話留言後,就急忙回了電話,得知詳細情況以後,她傷心地大喊:「明天我也要一起去。」
「可是你明天還要工作吧?」
「我會想辦法請假的,也許是因為我們的緣故,野呂先生才會死的,是我們的責任。」
「他的死不關我們的事。幸男說了,是交通事故。」
他沒有說野呂和男是被車撞死的,而且肇事司機跑了,他覺得要是這麼說的話,恐怕她非瘋了不可。
她在電話那頭抽泣著說:「也許同學會,還是不要開了比較好。」辻村瞳頓時嚇壞了,開始打退堂鼓了。不過,秋葉認為,這只不過是暫時的。
車子從藤岡出口,離開關越高速,向西進入國道。這時候,辻村瞳終於口氣沉重地開口了:「秋葉君,如果這是殺人事件的話,同學會就別開了吧!」
「別瞎說!怎麼會是殺人事件呢?!……畜生,真荒謬!……」
「假設說這是殺人事件的話,你會怎麼樣?」秋葉能感受到瞳灼熱的視線。
「就算是殺人事件,同學會也不能說不開就不開。大家都在期盼這次同學會呢!」
「現在還沒有發正式通知,想中止的話,馬上就可以中止。而且我們到現在,都還沒找到班主任呢。」
「今天我還打算去找找會場,雖然去參加朋友的葬禮,還順便幹這種事,有點對不住去世的人。」
秋葉拓磨能夠清楚地聽到辻村瞳長嘆了一聲,然後又陷入了沉默,前方已經能夠隱約看到,荒岩山高低起伏的山峰,被白雪覆蓋的山頂,沐浴在朝陽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風很大,環繞著民家的防風林,在風中劇烈搖晃著。車子向西又開了一個小時,穿過矮小的丘陵地帶,令人望而生畏的荒岩山,就全部展現在眼前了。
經過鐵路道口後,就進入盆地地區,綠油油的麥田一望無際,雖然還遠遠未到春暖花開的時節,但是這一帶已經綠意盎然了。
「這裡一點都沒變啊!」辻村瞳低聲嘟囔了一句,「多少年沒回來過來了!……」她在腦中默默計算。
辻村瞳的父親在太平洋戰爭期間,舉家遷到這裡居住,在高崎市內的一所初中,擔任美術老師。等到瞳初中畢業,考入髙崦女子高中後,全家都搬到了高崎。實際上,瞳已經二十年沒回過這裡了。
秋葉拓磨也在想,自己有多少年沒回來過了,他的老家在東京,和辻村瞳的情況相似,也是父親在戰爭中遷居到此。以前班裡還有好幾個同學,也是這種情況,他們與當地土生土長的孩子之間,有一道明確的界線。即便他們也是在本地出生的,但從一開始就被認為是外來者,是東京人。
秋葉的父親在高崎公立高中教語文,退休後去安中市,與長子一家住在一起。秋葉很少去探望父母,更不要說回松井町看看了。
「我十五年沒有回來過了,本來想等同學會那天,再回來的,但我是幹事,肯定不能這樣了。」
這裡和過去相比,全然沒有變樣。他們好像穿越時空,回到了二十年前。看到學校的木製二層教學樓的時候,秋葉拓磨的眼睛濕潤了。淚眼朦朧中,他似乎看到了學生們在校園裡,嬉笑打鬧著跑來跑去的樣子,一切還都是原來的樣子。
啊,令人懷念的教學樓。他的心中,湧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學校以後再去,現在還是先去野呂君家吧。」辻村瞳看著秋葉拓磨,冷冷地說,「現在可沒時間讓你懷舊。」
「嗯,我知道啦!……」秋葉拓磨一陣羞愧,覺得自己的心事被人看穿了,他沉默地把車子開向村子。
野呂兄弟的老家,就在通往學校方向的,那條路附近的村落里,中間不用拐彎,秋葉在初中時代,去過幾次他的家,依靠模糊的記憶,他一路找尋,很快就看到村落中,一戶人家門前擺放著花圏。附近田邊和小路上,停著好幾輛車,門口站滿了穿喪服的人。
十一點五十分,離遺體告別還有十分鐘。秋葉在田邊空地上停下車,關閉了引擎。
「我們到了!……」
秋葉沖辻村瞳點點頭。瞳有氣無力地笑了笑,也朝他點了點頭。門外結冰的地面,已經開始融化,因而泥濘不堪。為避免前來弔唁的客人弄髒腳,野呂家十分細心地,在門口鋪了一層稻殼。
野呂家四周種著防風林,是北關東地區典型的農家建築。儀式剛剛開始,司儀正用麥克風介紹流程,與此同時,還能聽到屋裡傳出誦經聲,在門前排隊等候的弔唁客人,開始向裡面移動,秋葉拓磨和辻村瞳也加入到隊伍之中。
靈堂的香壇旁邊,跪坐著一個像是野呂和男妻子的女人,還有兩個正在上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