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肅清的教室 第二十一章

(現在)

他和塚本由美子一起,走訪了青葉丘初中,也見到了相關人士,但他仍然沒有恢複記憶的跡象。後來又陸續見了幾個以前3A班的學生,不過,竟沒有人認識他。而且,那些人對青葉丘初中,普遍表現出一種極端的抗拒反應,這讓他十分吃驚。

瀧澤美智代說菊村彌生的腦子有些不正常,事實也確實如此。他們通過在菊村彌生家附近的雜貨店打聽得知,現在她正在專心治病,定期要去醫院檢查。

仍然住在松井町的另一個學生——丹澤清彥則不在家,所以他們沒有見到他,他們回到東京兩天以後,查到了他的電話號碼,於是嘗試著在某日上午,給他打了一個電話,沒想到輕而易舉就找到了他。

丹澤說他就職於一家電力公司,平常經常外出鋪設電線。他的口音比較重,有些地方很難聽明白。不過,通過交談感覺,他還是個很親切的人。

他把事情的原委,簡單說了一遍,丹澤考慮了會兒,說:「不過呢,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鷲尾先生如果不認識你的話,估計我見到你也不認識啊。」丹澤說完,又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如果我收到同學會通知的話,也許會去,不過那個班,真沒給我留下什麼好印象啊!」

「曾經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是啊,班裡發生過見不得人的凌虐事件。」

奧村清志和瀧澤美智代的抗拒,恐怕也是源自這件事。

「混蛋,凌虐事件不是哪個學校都有嗎?」

「說的也是,但是,那個班裡的凌虐事件很特別,事到如今,告訴你也沒事,用個比較裝腔作勢的詞來形容,就是『言論管制』吧。你沒在那個班裡待過的話,很難理解那種恐怖。只要你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馬上會受到打擊。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

「槍打出頭鳥,」雖然失憶了,不過這種俗語,他還是能脫口而出的。

「對……就是這個。所以,大家每天都過得提心弔膽、戰戰兢兢的。說個不恰當的比喻,當時就好像太平洋戰爭時期,全國上下一片恐悚的那種感覺,我上了高中才體會到。啊!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多麼美好。我都激動得不行了。」

「有些人不太願意說過去的那些事。」

「這很正常嘛!……同學會那種氣氛,大家肯定也會受不了的。也許在旁人看來,我們非常不近人情,不過,少年時代的回憶,一直都保存在我們心裡呢。就算是我,被別人問起過去的那些事,也會感到心裡不舒服的。」

「丹澤先生,你還知道班裡其他人的情況嗎?比如現在在東京的人,或者現在仍有往來的人?」

「我想想,還有誰呢?」

聽到丹澤語氣猶疑,於是他給出一個提示:「比如,班級長之類的……」

「我知道秋葉拓磨考上了東京的大學,但他後來怎麼樣了,那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倒是聽說了一些關於副班級長辻村瞳女士的傳聞。」

「辻村女士嗎?」

「對,就是辻村瞳。她是個相當優秀的女人,聽說在東京當編輯。不過,她現在是不是還在繼續工作,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然後,丹澤說了辻村瞳工作的出版社的名宇。他覺得從丹澤清彥這裡,也問不出更多情報了,於是鄭重地道謝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下午,他把從丹澤清彥那裡得到的消息,告訴來酒店看他的塚本由美子。

「我想去見見辻村瞳。」

「很好啊。」

「但是,要這次還是不行的話……」

「別瞎想了,現在就擔心結果,就什麼都做不成了。總之,先打個電話試試吧。」

塚本由美子看著面帶愁容的他,鼓勵他振作起來。然後,她自己拿起聽簡,在查號台查到了那個出坂社的電話。那家藝術出版社,算是個大型出版機構;從小說到實用類書籍,涉及範圍十分廣泛。

「不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放輕鬆一點,好不好?」

「我……還是不行啊!……」

看他仍然下不了決心打電話,塚本由美子嗶囔了一句「畜生,真拿你沒辦法」,就自己撥通了電話。

那邊前台接起電話後,她說有急事要找辻村瞳。

「我不知道她是哪個部門的,請您幫我轉接辻村瞳女士。」

出乎意料的是,電話立刻就被轉到了辻村瞳所屬的部門。

由美子用手按住聽筒,對他眨了眨眼,詭秘地說道:「她可能很厲害呢。」

辻村瞳本人很快就接起了電話,由美子也嚴肅起來,開始向對方說明情況。因為之前跟好幾個相關人士接觸過了,開場白和中間的說明,由美子都說得非常流利。

由美子說那個失憶的男士,有可能是青葉丘初中的學生,問對方是否可以抽時間見個面。辻村瞳說晚上一般都有空,於是由美子當機立斷,就定在當晚在對方公司見面。

「你看,掌握了要領,事情就很簡單了……喂,懂了嗎?」

塚本由美子掛斷電話,沖他比出一個「OK」的手勢。

「不愧是塚本由美子啊,我就沒你這麼利落。」他點頭稱讚道。

晚上七點,他們兩人把小轎車,停在水道橋站附近的停車場之後,走到了那家藝術出版社。那是一棟五層建築,外牆是淺茶色的。正門已經關閉了,旁邊有個便門還開著,不時有員工出入。

由美子向門衛說明了來意,門衛打電話通報了一聲,然後,就讓兩人在一樓接待大廳里等候。大廳里放著幾組沙發,除了一組空著,剩下的都被人佔據了。暖氣開得很大,熱得幾乎讓人窒息,他用手帕擦了擦汗津津的額頭。

他們沒有交談,只是緊張地坐在那裡,坐在旁邊的編輯和印刷廠負責人,正在激烈地討論著什麼。

「拜託了,再延長几天吧」

「混蛋,已經不能再等了!……」

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

「我的心砰砰砰地直跳呢!……」他摸著前胸說,由美子撲哧一聲笑了,「不管怎麼說,對方也是副班級長啊。說不定她一眼就認出你,是那個誰誰誰了呢。」

「要是這樣的話就好了!」

「稻垣君。」就在這時,背後突然傳來一個女性的呼喚聲,嚇得他們兩人差點蹦起來。他們正聊著的內容,居然在現實中上演了,「稻垣君,是稻垣公夫君吧?」

聲音的主人聽起來,格外興奮和激動,他和由美子站起來,同時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個眼睛睜得大大的女性一者見他們兩人,就說:「哎呀,不好意思!……」她臉上興奮的表情,就像退潮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過程極富戲劇性,被他們兩人看得一清二楚。也許,她就是這種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性情中人吧。

「真抱歉。我認錯人了!……」

她向兩人低頭致歉,然後遞出名片,名片上寫著「《旅行》月刊編輯部主任」。她的名字沒有變,就是說她還是單身吧?或者,她雖然結了婚,但在工作中還是使用本名?……當然,他們不會傻到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是辻村瞳,你就是塚本小姐吧?……請坐。」

辻村瞳留著一頭短髮,穿著灰格子休閑西服和白色短外套,一看就是個精明幹練的女編輯。

她有一雙雙眼皮的大眼睛,鼻樑挺直,櫻桃小嘴緊緊抿著。年輕時肯定是個大美人……不,即便現在,也保持著那份美麗;或者可以說她的美,隨著年齡的增長,反而更加引人注目了。每個人看人的角度不同,她整體看來,像是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但眼角細微的魚尾紋顯示,她已是三十五歲的女人了,和二十六歲的由美子比起來,之間的年齡差距,一目了然。

辻村瞳摸著淚滴狀的珍珠耳環,略微偏著頭,仔細打量他們。

「百忙之中還能抽時間跟我們見面,十分感謝。貿然給您打電話,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就找上門來,實在抱歉。」由美子說道。

「沒事,只有這個時間我還不算太忙……所以請不要介意啦!」

「那我就有話直說了,剛才一見到他,你就稱呼他為稻垣公夫……對吧?」

在那份名單上,稻垣公夫這個名字,就排在秋葉拓磨之後。

「哎呀,你聽到了呀?」辻村瞳冷靜地說。

「稻垣公夫曾是青葉丘初中三年級的學生吧?」由美子緊盯著辻村瞳問道。

「是的,既然這你都查到了,那我撤謊也沒用了。」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的確,稻垣公夫曾經是我的同學,但是……」

「他就是稻垣公夫吧?」

坐在沙發上的由美子,向前探出身子,她感覺他們這趟找尋自我之旅,就要接近終點了,因此,不禁流露出興奮之情。

他們終於挖掘到了重要線索。

「我一直在想那位失憶的同學會是誰,剛才一看到你的背影,就突然想起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