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肅清的教室 第十章

渾身是血的秋葉拓磨回家了。

霹天晚上,從頭到腳部散發著惡臭的秋葉拓磨,回到了自己的家裡。

看到全身血紅的兒子,驚恐不安的父母立刻叫來了警察。但秋葉拓磨本人,什麼都沒有說。經縣警局鑒定,他襯衫上鮮紅的血液,其實都是豬血。

在這之後不久,就有松井町東邊的農家,報告說他家有一頭豬,被人砍掉頭部殺死了。

這份報紙讀完要燒掉。

(現在)

他在阿佐谷站前的商務酒店裡,度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他感覺神清氣爽。

他在床上坐起來,隔著窗帘看向窗外,天氣晴朗,不過似乎風很大,乾枯的樹枝在激烈地搖動著。

旁邊的床上,自然沒有人。床頭柜上,放著他倒下的時候,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他又看了一遍通訊錄里記錄的人名,名字按男女分類,分別以五十音圖 的順序排列,他一個一個名字地看下去,但對其中任何一個名字都沒有印象,也沒有哪個名字,能讓他想起什麼。

把筆記本扔到一邊,他又重新躺了下去。

昨晚他和塚本由美子,在酒店附近的餐廳,吃了一頓晚飯。起初他還懷疑由美子,是否對失憶的他別有用心,或者這一切都是她設下的陷阱,但現在這些疑慮,早就煙消雲散了。

她對他講出了實情,下大雨那天他突然衝上馬路,她正好開車經過,為躲避她的車子,他摔倒在了路邊,然後就失去記憶了。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那頓飯他們吃了兩個多小時,在那期間,塚本由美子毫不隱瞞地,講了自己的事情:她的父親在東京都,開了一家大型醫院,姐姐、姐夫繼承了家業。她作為最小的女兒,大學畢業後就在人才派遣中心登了記,現在過著悠閑的生活。她今年二十六歲。

「這樣好嗎?你總是陪著我,你工作也很忙吧。」

「沒事。現在經濟不景氣,找不到工作,我有的是時間。」

她住在距離這裡,車程五分鐘左右的一間一居室公寓里,她能夠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全都靠父母的接濟吧。

「你失憶這件事,其實我也有責任!在你恢複記憶之前,我會儘可能幫助你的。所以,不要客氣,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出來吧!……」

其實,對於塚本由美子這種事無巨細的照顧,他還是有一些抵觸的心理,但又不能拒絕她的安排。因為如果拒絕,就會立刻被扔到寒風凍冽的大街上去了。

「不好意思,讓你一直陪著我這個身份不明的男人。」他笑著點頭說道。

「這不是很有意思嘛。在調查的過程中,真相會逐漸浮出水面。」塚本由美子歡喜地笑著說,真是大小姐的奇思妙想啊。

「請別說笑了,也許查著查著,會查出我的罪行。如果我恢複記憶之後,發現自己原來是個犯下重罪的人,說不定會對了解內情的你,起殺心什麼的呢。」

「可我相信你不會這樣做的!」她爽朗地笑了。

她笑的時候,豐潤飽満的雙頰,會露出一對小小的酒窩。那雙充滿強烈好奇的大眼睛,一擺頭就會輕柔飄動的長髮,還有苗條的身材……無不散發出一種健康的性感。

如果調換一下立場,他絕不會像她這樣,幾乎毫不設防地去接近一個身份是謎、又拿著一本可疑筆記的男人。要是她父母知道了這件事,肯定會大驚失色,急忙阻止她的。

喝完餐後咖啡,她付了飯錢,然後,他們在酒店門口告別。他目送著她車子的紅色尾燈,消失在拐彎處之後,回到自己的房間,又看了一遍筆記本里記錄的名單。

時間白白過去,什麼也沒有發現。他感到眼睛疼,看了看枕邊的表,已經凌晨兩點多了。役辦法!……

在沒開燈的房間里,他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天花板。漸漸適應了黑暗之後,他凝視著天花板上的暗影,心靈深處忽然一動。

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向他發出強烈的信號!……自從他失憶以來,這種事還是第一次發生。幾乎是要撕裂胸口的深切悲傷,黑暗中看向他、他卻看不清楚五官的面孔……形狀奇怪的曲線,那是山脈的輪廓吧。為了找回失去的記憶,他拚命地思考著,然而,他一想繼續深入探索,就有一種深不可測的恐懼向他襲來。

但最終還是疲勞戰勝了恐懼,最後他陷入沉睡,一夜無夢。

醒來的時候,陽光普照,昨晚在黑暗中感受到的恐怖,在陽光的照耀下煙消雲散了。為什麼會如此害怕呢?只有一些零星的恐懼感受,還殘存在記憶深處,縈繞不去。

他整個上午都盯著那份名單反覆看,十六個男生……哪個是自己呢?還是說,他並不在這裡面?他到衛生間里,用溫水洗了臉,又用剃鬚刀颳了鬍子!然後,再次看向鏡子中自己的臉。

他身高一米七左右,不胖不瘦,身材沒有顯著的特徵;頭髮沒有自然卷,長短大概在露出耳朵的程度,自然地從右向左掩,沒有明顯的發線。

雙眼皮,眼睛比較大,視力也很好;長臉形,可能由於連日疲勞,臉色有些僬悴,眼下都是淡淡的陰影;鼻樑挺直,嘴唇緊抿著;牙齒很整齊,也沒有矯正過。除了右腕處有一個接種疫苗的痕迹,和一道一字形的淺淺傷疤之外,身體方面,就沒有其他突出特徵了。

問題的關鍵就是這張臉吧。

讓由美子幫自己拍張照片,在報紙等媒體上公布出來怎麼樣?……不,這樣不行。如果自己是個通緝犯的話,這樣一來,就是死路一條了。不,就算是罪犯,說不定也比現在失憶的狀態要好一些。

怎麼辦才好呢?……

正在他內心無比掙扎的時候,外面傳來敲門聲。他從門上的貓眼往外一看,塚本由美子正站在門外。他急忙膚掉睡衣,迅速套上褲子和毛衣,然後把門打開。

「哎呀……早晨好,睡醒覺得怎麼樣啊?」塚本由美子就像回到自己家裡一樣,走進房間,把鮮紅的大衣放在床上。

「嗯,身體基本沒有什麼問題了。」他慌亂地回答道。

「好,那就從今天開始吧,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啊。」

「今天開始幹什麼呀?」

「你說幹什麼呀,當然是尋找記憶、認識自我啊。我們一起來調查你的身份吧!」

塚本由美子就勢在沒用過的那張床上坐下來,身體隨床鋪一彈,白色毛衣下面的胸部,也明顯地晃動了一下,他獃獃地盯著她的動作,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現在打算開車出去一趟,你有空嗎?」

對於她突然拋出的問題,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不會沒空吧?反正你現在沒事可做。」

塚本由美子從一開始,就深信他不會拒絕,而另一方面,他也覺得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兩個人的情況正好合拍。

「我知道了,不過,要怎麼調查呢?」

「線索到處都有。不是嗎?」塚本由美子充滿自信地說。

「比如什麼線索?」

「比如你突然衝出來的那條馬路呀。我推測,你可能就住在那附近。所以,我覺得我們開車,去那邊轉轉的話,說不定你的記憶就能恢複了,也許還會碰到認識你的人呢!」

然後,塚本由美子用近乎命令的語氣,催促他快點準備出門。

他倒下的地點,位於衫並區青梅街道和五日市街道交叉口,往南一些的地方。他應該住在梅里和成田交界處一帶。的確,如果在這片街道,進行地毯式搜查的話,說不定能找到什麼線索。這個主意果然不錯。

由美子開著車,他坐在副駕駛座。

「我會開慢一點,你好好看看周圍的馬路和建築。」

「好的,我的視力似乎挺好的。」

「你要是發現什麼線索的話,就立刻叫停啊。」

車子從站前廣場的林蔭道,一路向南開去,穿過青梅街道,在各條小衚衕里轉了一圈。很多路段都是單向車道,他們從成田東開到成田西,又經過梅里、松之木、堀之內,大宮等地,途中吃了一頓飯,下午又接著開車到處轉。

一天下來,就連塚本由美子也疲憊不堪了,她把車停在善福寺川旁邊,關掉了引擎。

「怎麼樣?……還是沒有感覺嗎?」

「嗯,什麼感覺都沒有誒!……」

「也許是我想錯了,可能那天半夜,大雨之中你只是碰巧跑到那裡的。」

「只有一個地方,好像讓我有些感覺。」

「你發現了什麼嗎?」

「不是發現了什麼,而是一種感覺,類似靈感那種。」

他隔著前車窗指著前方:快落山的太陽,可以用肉眼直視,又柔和又弱小;紅色的餘暉,照在水量不多的河面上,波光粼粼,十分美麗。河的那邊,在漫天晚霞的背景之下,富士山顯得格外壯美。

「你是說,你感受到了富士山?」

「不是富士山,而是一座不知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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