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滿滿的伴手禮

其實,我早就明白了。

明白自己打電話給磯山同學有點奇怪。

東松學園高中女子劍道社近來在團體賽方面顯然陷入苦戰,但依舊是劍道名校。相對地,福岡南在九州也是壓倒性的強校。不,即使從全國來看,也是會讓人覺得不會落在前三名以外的常勝高中。

我身為福岡南的劍道社員,卻打電話給東松女子的不動王牌磯山同學。用有趣好笑的講法,把像是今天的練習沒做好,或是伶那又開始構思奇怪的練習方法等等,拿來當作閑聊的話題。

嗯,我的內心某處其實早就明白了——這樣子真有點像間諜呢,就像東松的學生潛入福岡南,將資訊流傳出去呢。

不過,說起來會做出這種事的,根本就是福岡南的老師們,還有伶那。她反過來利用我和磯山同學的好交情——總之,先不管我們的交情究竟好不好,但是,因為我很了解磯山香織這位劍道家,所以福岡南的老師們讓沒什麼比賽成績的我以運動推薦入學,而伶那則將我拉進團體賽的代表隊。

這不是很公平嗎?——如果我能幹脆地看開點就好了,然而,我無法那麼想。要我把周圍所有人都當作敵人,且暗地裡為舊校東松效力,這種事我辦不到。我個性沒有那麼冷酷。

而在另一方面,喜歡東松的心情此刻仍存於我心中。尤其是女子劍道社的氣氛、溫暖、正直,那些事物至今仍教我傾心。所以我才會忍不住打電話給磯山同學。自從分離之後,磯山同學變得比在一起時更加溫柔,反而更容易相處。也因此,我一直都在對她撒嬌。

不過,這樣不行吧。

磯山同學不是那種會根據我流出去的資訊思考戰略或設計練習方式的人。正因為我了解她這一點,所以我會說出「曾發生過這種事喔」、「這種事很奇怪吧」等等。但是,如果我和磯山同學頻頻聯絡的事傳人誰耳里,我想那都無法讓人以正面的角度接受吧。磯山同學就是這麼認為,才會對我那麼說吧。

她說,不要再保持聯絡了。到校際賽結束為止,別打電話來。

嗯,我應該尊重磯山同學的正直呢。因為那就是我們的武士道嘛。

另外,在福岡南這邊也是。

轉學後因為無法融入校風,就只會嚷嚷著討厭、討厭的,也不符合我的個性。其實我很清楚,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我應該找出福岡南的優點,並且喜歡上那個優點。姐姐也說過,是不是該好好思考東松是哪裡好,而福岡南是哪裡不好。

所以,我試著想過了。

說到會讓我討厭的福岡南特質,首先就是勝利至上主義,也就是為了勝利,會將學生用過就丟的冷酷之處。舉例來說,為了讓我對付磯山同學而加入校隊,便聲稱森下學姐生病,將她從成員名單中剔除。

在我知道這件事的當下應該要反抗的。因為我不是憑著自己很強,而是被當作間諜錄用的;所以我應該好好說出來:「請改回來,派森下學姐出賽。」沒有這麼說,我也有不對之處。

不過,我也漸漸地開始覺得,依據每次比賽指派不同選手絕非只有壞的一面。我二年級時的導師,也是劍道社指導老師之一的福田貴子老師曾如此說過:

「我們這所高中確實有勝利至上主義的情形。畢竟是為了獲勝才集結優秀的選手,因此無法否認這點。不過,依各個比賽派出不同選手的做法……當然一方面是為了贏,但也有安排適合該比賽選手的用意。但更重要的是,要讓每個選手專心準備比賽。其中還包含管理體能、提升士氣等等……因為高中劍道比賽真的是沒有喘息的時候,對吧?全九高體的分區預賽、全九縣預賽、校際賽的分區預賽。每場都有個人和團體賽,而先不論在哪些比賽里獲勝,另外還有玉龍旗,而且這也有團體賽。所有的比賽如果只交給五名代表選手,我反倒覺得比較過分。」

的確沒錯。雖然有些道理,但其他學校則都是採取那種方式吧。

「還有啊……我們學校光是女子,每年都有五十名左右的社團成員吧。我是希望盡量讓所有人都能體驗大型比賽。尤其是三年級生,我希望他們能嘗到高中生活的最高潮……儘管在現實上不可能,但我希望儘可能做到。為了這一點,將全九隊伍、全九高體隊伍、校際賽隊伍、玉龍旗隊伍,或是個人賽的選手全數區分,讓他們朝各自的目標使出全力……我認為有這種學校其實也不錯吧。」

既然聽到了這種解釋,我在某種程度上也能接受。在去年秋天見過一面的磯山同學的師父、桐谷玄明老師也曾說過類似的話。他說不必光是參賽、參賽地四處飛,要不要專心在一處做練習。

啊啊,因為桐谷老師,我想起來了。

我不喜歡伶那所構思的劍道高度競技化。她認為劍道的規則要更加完備,確立出怎樣算犯規;反過來說,只要沒有違反規定,儘管是不同於一般的擊打,也應正面積極承認那是一支。簡單來說,就是類似提升劍道作為運動的完成度。

這究竟有什麼不好?一開始我不太清楚,但由於那場決鬥之後吉野老師告訴我們的那番話,我稍微理解了。

武道和運動的不同之處,以及暴力、互相砍殺與武士道的關係。

我想,那些話應該也在伶那的心中發出迴響。因為自那次以後,她再也不會做出以拳頭輕擊竹劍等等反常又奇怪的技巧,她在練習時也會確實意識到竹劍是真劍的替代品。

不過,她似乎還沒放棄要發展出獨具個性的劍道。

「早苗,再陪我練一下——!」

就連社團的練習結束後,也常要我陪她練習。

「咦——我得早點回去寫功課啊。」

而且,我們家今晚有客人。

「一下就好,真的只要十分鐘就好,讓我試一下新的擊打方式。」

「真是……頭盔呢?要戴嗎?」

「嗯,如果打到會痛吧?」

那還用說,不要講得好像被打到是自己要負責啦。

結果我又戴上頭盔。雙方站在道場正中央,低頭說「請多指教」,而已經換好衣服的學妹從遠方看著我們在笑。好丟臉喔,討厭啦。

當我心想伶那要做什麼時,她突然用右手擊打,而且還是用左右手前後顛倒的方式握著竹劍。

「咿耶啊啊啊——!」

就某方面來說,我認為在這種狀況下還能提升至平常氣勢的伶那真的很厲害,我絕對學不來。雖然很抱歉,但我無法揮去這股感到我們真的很蠢的心情。

「……哈——啊!」

「早苗,再多一點幹勁!」

「不行……沒關係啦——伶那你就打吧。」

我很清楚,伶那為什麼要嘗試這種事。

是因為前陣子電視上播的電影《座頭市》 。

「咿呀……面呀!」

她將左手握住的竹劍轉回正面並擊面。嘿,好厲害喔。不過,你的手腕全是空隙喔。

「哈咿!手!」

啊,我一用擊手就會以劍鍔閃避啊。厲害、厲——害。

「咿耶啊!腹唔唔——呀!」

然後直接對我擊腹。真的就像座頭市呢。雖然不曉得剛才這記擊腹能不能算上一支,但是這表示她能夠這樣戰鬥呢。

而且——

「咿啊!面呀啊啊——!」

在行動之中,一下子便回覆成普通的構持,並且打出和諸手左上段相同的單手擊面。「啪扣!」我的頭頂迸出火花。

「我知道了……我輸了、輸了。剛才那支……有打到。」

伶那得意地挺起胸膛。

「對吧?我覺得這種方式一定可以行得通。」

就在此時……

「……幹什麼啊?你們這兩個笨蛋,不能在神聖的道場玩這種時代劇把戲啊。」

身穿道場服的吉野老師從教師休息室走出來。或許是因為他剛吸了一口煙,所以嘴裡飄出像是薄霧的氣體。

太好了,可以結束了——如此認為的我偷偷地脫下右手套,還準備解開頭盔繩。

「啊……不過,老師,伶那的左手擊打超級厲害喔,說不定在比賽時真的可以派上用場呢。」

我在原地跪坐下來並排好手套,接著脫下頭盔,「砰」地放好後我行了個禮。好,結束。伶那,我的練習已經結束羅。

「呿……少說蠢話了,那種打法怎麼可能拿下一支嘛。」

伶那在頭盔里垮下臉來,於是機會再度降臨在我身上。

「不會、不會,真的沒有那回事。伶那非常厲害喔,老師也最好受擊一次看看。」

我迅速地將手套塞入頭盔里,並拿著竹劍起身。吉野老師惡作劇似地彎起嘴唇一角。

「……哦,好啊……就讓老子好好見識一下黑岩的左手擊打有多厲害吧。」

太好了!對手換人。那麼,我先失陪羅。

當我換裝完畢走出更衣室時,伶那和吉野老師仍在練習。我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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