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才沒有睡傻了呢

由於在同一組,所以至今我曾數次和伶那對戰,我也好幾次用擊面或擊腹打中她。不過說實話,我沒有勝利的感覺。因為在那之前,我已被她打到十次、二十次。

現在我也總是帶著莫名的不情願,將劍尖指向伶那。

她要是散發氣勢,我基本上也會回敬。對於那樣的自己,我感到極度空虛。明明裡面沒有任何幹勁,卻裝出有的模樣。

一如往常,伶那構持在上段。由於竹劍在上方,因此不能單純地以加法測量距離。不過,我已逐漸曉得該怎麼對付。

當我構持在一般的中段時,約是自己竹劍的劍弦折回的部分和對手腳尖重疊到的程度。這正好是我的遠間。只要用這當作基準,無論對手是上段或中段,我都不會誤判距離。不過,如果一一測量便會被攻擊,因此我必須快點能用感覺測量出這段距離。

來了——我能看到伶那要出招的動作。但是還沒辦法把握那時機搶先一步擊打,光是撥開就很吃力了。

長距離的單手擊面。當我應擊並打算從右邊切過時,伶那便會馬上回身並壓下手套。我是能理解,只要那麼做就能預防反擊,在最糟的情況下也能用拳頭避開,還可以爭取到恢複成諸手的時間。儘管我很清楚這點,但我就是排斥。我非常排斥讓那種行為成為習慣、如流水般自然而然做出的這點。

沒辦法,我只好帶入劍鍔相推。朝左揮後從右邊擊打,我想這是常有的方式。但是,我朝左揮並邊轉身從左邊擊打。換句話說,動線有如朝後方寫個「ㄑ」字,打出退擊面。這一招常常能分出結果,但剛才被閃過了。

我覺得被閃過也沒關係。如果被人用竹劍撥開,那沒辦法。不過,我討厭被人用轉頭閃避。我覺得那很狡猾。那如果是在當下不小心做出來,我還能接受。但是伶那不同,她打從一開始就不想使用竹劍。很顯然地,她只想著不要被打到會算作一支的部位就好。

當我想著那些時,她正發狂似地朝我連續攻擊。有如互懸練習,她完全不躲避我的擊打,彷彿比較快打中一支的才算勝利般,對我使用亂擊。

這種的我也很討厭,我不想用這種打法。

我無法想著為了打出一支,所以不論打中哪裡都無所謂。我討厭攻擊腹部時一個沒打好,害得手肘被打到;亦無法認為擊面沒打中頭頂也無所謂,或擊手沒打中手腕也沒關係。我想要全都以竹劍避開。雖然有無法辦到的時候,但我認為這麼做是理所當然。

但是,那樣絕對會來不及。如果被像伶那這種運動神經超好的人用亂打攻擊,我絕對會輸。而且對方的竹劍是專作攻擊,我的竹劍則是攻防兩用。與其說是二對一,不如說是一對零點五。不可能會贏。

「面呀啊啊啊——!」

在我幾乎感到疲倦而停下時,徹底被擊中了。雖因為是互格練習,所以沒有裁判,但是我知道剛才這一擊打中了,是我吃下一支落敗。

是的,我輸了。

「你是怎麼了?最近都沒什麼勁。」

聽到這句話,但我也說不出:「都是因為你。」

「嗯,那個……家裡有點事。」

「家裡怎麼了嗎?」

我父親好像要去東京,可以的話我也想跟去,然後可能的話我想要回東松。這話我也說不出口。

「反正……不是什麼大事。」

由於我已換好衣服,於是輕輕揮手說:「掰羅。」便先離開更衣室。

「辛苦了,我先回去了。」

正在打掃地板的一年級生們,精力充足地對我說:「學姐辛苦了!」雖說是一起入社,但對這些孩子們而言,我也算學姐呢。對不起,我是個如此優柔寡斷的二年級生。

我小跑步到外頭的道路,道場的燈火從我身後逐漸遠離。

朝著上方,我吐出長長的嘆息。

十月裡帶著些許溫暖的夜風。美麗的滿月。來到國道後,雖不是劍道社的,但有許多其他運動社團的學生正走向車站,所以這約有一公里的黑暗鄉間道路不會讓人感到可怕。或者說,是感覺散漫的集體放學。如此安穩的氣氛,多少拯救了現在的我。

走在我正前方的女生正在講手機。

這樣啊,原來還有這個方式啊——我邊想邊從書包口袋裡拿出,那是父親買給我的薄型且相當新的機種。

我在電話簿里打上「磯」搜尋。於是,直接出現「磯山香織」。

到此為止,至今我已不知做過多少次了。但我總忍著沒按下通話鍵。如果心情不好時打過去,再加上聽到她的聲音,那不是變得更加難受、更加寂寞,感覺內心會一蹶不起嗎?以前我都這麼覺得,但我心想,今天應該已經沒關係了吧。因為,出現了我能回去的可能性。聽她的聲音並和她說話,如果確定自己的確想回東松,就那麼做吧。

我盡量平靜地按下按鍵。

電波發出尋找磯山同學的聲音。你在哪裡?都已經這個時間了,練習應該結束了吧?是在巴士上嗎?或者,是在橫濱車站附近?

找到了。鈴聲開始響起。我等了非常久,但是沒有轉入語音信箱。

「……喂喂?」是意外平靜的聲音。

「喂喂,是我,早苗。」

「嗯……怎麼了?」

真是的,怎麼是這麼溫柔的聲音。我都要亂了步調。

「啊啊,嗯……我在想,你過得好不好?」

到底是怎麼了?回答前隔了好段時間。她的回應,是未曾有過的緩慢。

「……我很好,只是我爸……前天晚上,嗯,受了很嚴重的傷。所以,我這裡是一團亂。」

磯山同學的父親,記得是警官——

「咦?很嚴重的傷?」

「這個嘛,是沒有生命危險……」

之後磯山同學告訴我她父親遭遇到的意外,或者說是事件。

對我而言,那是很可怕的故事。我的父親如果也變成那樣,即使過了兩個晚上,我想我無法如此冷靜地和人聊天吧。

「……話雖這麼說,但我也無法做什麼,所以現在只能祈禱他快點好起來。從今天開始,我就照平常參加練習了。」

這是我第一次產生如此的感覺,不過,磯山同學真是警官的女兒呢。感覺她的意識,或是內心處在的位置,都比我這種一般人來得高。

「你過得如何……啊啊,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相較之下,我的煩惱程度之低下——

「嗯……沒關係,不是什麼大事。」

「什麼嘛。你這樣特地打電話來,我還想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儘管我說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但是我那希望她聽我說的磁場不知是否乘著電波傳過去,直到我願意說為止,磯山同學不斷對我說:「好啦,你快說啦。」不知道為什麼,那令我十分高興——

「嗯……那個,就是啊……我最近在想,福岡南的劍道不太適合自己……我愈來愈有這種感覺……」

我盡量不說得像抱怨一樣,儘管那不可能。但是,我儘可能地不說是誰不好,而是我對東松還有桐谷老師表現出來的劍道能產生共鳴等等,用比較的方式敘述現在自己的想法。然後,我也提到因為父親工作的緣故,這次或許能夠搬去東京。

不知不覺中,我已抵達太宰府車站。

我還不想掛上電話,於是走往已關門打烊的店鋪方向。

「所以,雖然只是如果……如果住在調布那一帶,說不定我又能和你們上同一所學校。不過,這也得在我的課業沒有重大落後……所以,如果我能夠再就讀東松的話……」

能不能像以前一樣,讓我加入劍道社呢——

我想只要這麼講,磯山同學應該會對我說:「哦哦,來吧!回來吧!」我完全沒有想像那之外的話。可是——

「……喂,給我等一下。」她的音調突然變得低沉、冷酷。

「咦,什麼事?」

「你,在練習里打贏黑岩了喔?」

我一瞬間無法理解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我怎麼……可能打得過那個人……」

「你少耍我了!你怎麼可能贏不了她?去取得勝利吧!你如果要回來,就先打贏她!你可別一直輸,然後夾著尾巴逃回來喔!」

這彷彿頭頂被人從完全的死角打了一記擊面。就是這種感受。

不過,那之所以會成為死角,說不定是因為我刻意將目光從問題上轉移——

「那個啊,我是不懂那套高度競技化還是高速自動化的鬼東西,不過,你也不要老是挨那種運動劍道的打卻又不出聲啊!我們的劍道,怎麼能輸給那種亂槍打鳥的劍道啊!」

我們的,劍道——

被刺中了。從喉頭,狠狠地,而且還是正前方。

「不要說那種沒出息的話……你和我的那一年裡,都做了些什麼啊?還有,之前和桐谷老師的練習里,你學到了什麼?去年在橫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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