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不敢當……

啊——討厭啦!

基本上我並不喜歡生氣,所以總是讓自己不要變成那樣。可是這一次,就連我也無法繼續忍氣吞聲了。

該說總算嗎,總之構成問題中心的,是伶那和森下學姐。

當我換好衣服一出更衣室,她們兩人便已經在互瞪了。由於我完全看不出事情端倪,所以詢問附近的一年級生,結果來龍去脈是這樣的:

森下學姐這一代,大致上在校際賽結束後就會引退。而伶那說該空出道場的防具櫃讓給學妹們,這番話就是一切的開端。

的確,我也曉得有好幾名一年級生沒辦法將整套防具放在道場的柜子里,因此將頭盔和手套放在各自教室的櫥櫃。只有平板的護心和腰垂能放在道場,而且還是將三人份的如組合拼圖一般,塞進同一個地方。

相較之下,三年級生有放防具的地方,還有放個人物品的地方,每個人都保留了兩個地方。現在三組的三年級生有六人,估計只要這些人都改成只有一個地方,一年級生不夠的空間就能補足。

但就算這樣,我認為伶那的說法也太過分了。

「說起來,三組的三年級生根本沒參加任何比賽,所以早點離開空出來也比較好吧。」

「你!」森下學姐一把抓起伶那的護心,但伶那不為所動。

「……還有練習也可以免了,以後就由我們教導一年級生。學姐們就請自己練,或者去有國體 參賽成員的組練習。那樣子,應該還多少能對比賽有些幫助?」

其他學姐們也散發出殺氣。不過,當二年級生和一年級生全都站在伶那這時,那種空氣也愈來愈萎縮。

只有森下學姐一直吊起眼睛瞪視伶那。

「黑岩……你還在因為小中居退出社團而懷恨在心嗎?」

小中居是誰啊?

「啊?請問森下學姐在這一年之內,曾經做了什麼會讓我們記恨的事嗎?」

「我可是什麼都沒做喔。把跟不上練習的傢伙當成廢物又不是什麼壞事或大不了的事嘛。」

「我說過了,我又沒特別挑什麼事出來講,只不過對於幾位既不比賽又不照顧學妹的學姐們,我覺得已經沒有理由讓你們參加這邊的練習了。畢竟這裡是小道場,比其他地方都窄。我只是想說,只要刪掉多餘的人數,就能提升相對的效率。」

不過,森下學姐依舊不退讓。

「你要是覺得那樣比較好倒也可以。但是,我希望你別忘了,那些被迫進行和你相同練習內容,最後導致撐不下去的社員可多得是。我是不管你那高度競技化什麼的,但是如果不考慮每個人的能力去練,天曉得哪天會鬧出人命。」

「別再吵了!」我不禁喊出聲來。

一瞬間,組上的所有人都看向我。那些眼神,彷彿在質問我:「你是哪一派的?」但我不是任何一派,因此我站在原地不動,只是大聲說話。

「……森下學姐,還有伶那,都別再吵了!這太奇怪了,這種話根本不是練劍道的人該說出口的!什麼懷恨在心,什麼礙眼。」

伶那說著:「我可沒講過礙眼喔。」並用鼻子笑出聲。

「就算沒說出來,只要想過也一樣啦!」

呃,我怎麼又說出福岡腔了?儘管這麼想,然而一旦進入那種模式,反而很難回到標準腔。

「……你們都太奇怪了!所謂劍道,在談勝負前是以人格修養為目的啊!最重要的不是精神修養嗎?可是這是怎樣?引退後如果不參加比賽就滾出去、把柜子讓出來……那種事情,只要說大家每個人都只用一個不就好了?……學姐們也是,認為沒用的傢伙就是廢物,這真的不是什麼壞事嗎?擺出那種態度,難道就不會因此傷害到人嗎?難道,不就是因為會若無其事地說出那種話,才會在引退的同時被當作礙手礙腳的人嗎?」

大部分的人都將眼神從我身上移開。一年級生和二年級生不用說,以森下學姐為首的三年級生們,也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看往別處。

不過,只有伶那仍瞪著我。

我都說這麼多了你卻還不懂——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這種人或許往往是最惡劣的。有實力有成績,也有人氣,或許對自認為正確、不會存疑的人而言,這種時刻反而無法應付。

「早苗……你可能不曉得,但還有很多其他事情啊。」

「我現在知道的事情就已經夠了。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可會心想這個社團是怎麼了。目的是勝利,目標是被選作選手,腦袋裡只有下次的檢定比賽。我不喜歡練劍道卻只想著那些!」

我一個轉身,只見後方有許多一年級生。我低著頭撇開視線,推開她們似地正要走向出口。

湊巧的是在這時候手機響了,而不巧的是我忘了轉為靜音模式。沒多久前才下載的十分吵鬧的來電鈴聲,過分地響徹死寂的道場。

說實話,我心想:「這種時候會是誰啊?」可是,當我看到手機蓋上小熒幕中「磯山香織」幾個文字的瞬間,我不得不感受到這彷彿是命運造化。

我面向道場行禮,馬上拿出鞋子走到外頭。

「……喂喂?」

「喔,噢……是我,我很好。」

然而,這打招呼是什麼意思?難得的命運都被整個破壞了啦。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呢……」

她要說的,就是關於下個月舉辦的橫濱市民秋季劍道比賽,要不要再兩個人一起參加。不對,不是那種試探性的感覺,而是「給我參加」這種命令語氣。

一開始我認為絕對沒辦法,但是在聊的過程中,我漸漸覺得這對現在的我而言說不定很重要。先返回自己的原點。或者,去以前磯山同學學劍道的桐穀道場參觀。我覺得那些事有吸引力多了。

進入九月開學之後,我和吉野老師商量了一下。

「就是,有個那樣的比賽……去年,其實我在那項比賽拿到冠軍,然後……今年,就是像衛冕冠軍,那樣……的感覺,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有什麼方法參加……可以嗎?」

人在教職員室的吉野老師還好沒有酒臭味,但取而代之的,是教人窒息的汗臭味。這個人大概沒有每天洗澡。附帶一提,他這德性可是日本畫的老師。

真是幸好,我的選修美術是書法。

「……你已經不是橫濱市民了吧?」

「是的。不過,由於那邊某間地方道場的好意,所以能讓我暫時掛在那邊。」

老師從剛才就一——直用寫不出來的原子筆,轉轉轉轉,在紙上畫圓圈。

「……哪裡的?」

「啊?」

「我是說那間地方道場。」

啊啊,意思是老師對那也有興趣啊。

「是個叫桐穀道場的地方。」

「啊……桐穀道場啊?」

「咦,您知道嗎?」

啊,可以寫了,墨水出來了。

「……不,不知道。」

他到底想怎樣啦。

老師把能寫字的原子筆收進抽屜,接著拿出別支筆,開始同樣的作業。天曉得他究竟想聽我說多少話。

「……事情就是如此,請問可以嗎?第三個星期六和隔天星期日的練習,我可以請假嗎?」

剛才的是黑筆,現在拚命畫的是紅筆。

轉轉轉轉轉——

「……老師,您有在聽嗎?」

「喔,有啊。」

「所以,請問我可以去參加橫濱的比賽嗎?」

此時紙破了。

老師喪氣地垂下頭。

「……老師?」

彷彿是順著垂下動作的點頭。

「……我原本想,在我畫一百次圓圈的時候,如果這支筆能寫字,我就准你去。而如果超過一百次也寫不出來,那我就不允許,沒想到啊……居然是紙先破了……好吧,管他橫濱還是百道濱 ,你就去愛去的地方吧。」

我真是受夠這學校的人了。

之後又發生了數次小爭執,但我以參加橫濱比賽為內心的支柱,克服所有的困難。

於是,迎向了九月的第三個星期六。

「有帶機票嗎?」

「嗯,帶了。」

母親說要送我到機場,但是即將面臨截稿,她看起來似乎非常忙碌,於是我回絕了。如果父親在的話就會請他送,不巧的是他今天有會議還什麼的,因此不在家。

「手帕呢?」

「帶了。」

「點心呢?」

「……欸,你該不會在開我玩笑吧?」

母親得意地微笑,伸出手——小小的擊掌。

「那麼,我出門了。」

「好,路上小心,加油喔!」於是我出發了。

抵達橫濱車站時,是剛過中午不久。

見面地點是位在地下一樓的書店,放著《劍道日本》等運動雜誌的書櫃前。

先抵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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