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回來了

我差點就被派作間諜。為了讓伶那打贏磯山同學。也為了讓福岡南打贏東松。

作為那目的的棋子,或是作為給予東松精神壓力的工具,我差點就被利用了。

但是,就在過了那天之後,我看到了一則令人驚訝的訊息。

東松女子在神奈川縣預賽準決賽落敗。連續兩年錯過校際賽的團體賽。但是在個人賽中,磯山香織、河合祥子兩人將出賽全國——

我在家裡的電腦看到這段敘述,被寫在某個知名劍道網站留言板上。

隔天我將列印出來的內容丟給伶那。

「我也覺得當自己的前一所學校輸了卻還這麼說是很奇怪,可是……這次,我有種幸好輸了的感覺。這下子,我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吧?」

在我拿給她看之前,伶那似乎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她只是輕輕瞄了一眼我列印出來的東西,根本不想詳讀。

「什麼利用價值……真是過分,我可沒有那麼想喔。」

當我坐到自己的位子時,伶那從後方把那張紙還給我。雖然接過那張紙感覺會很難看,但也不能一直這樣,於是我搶過似地一把接過來了。

我漸漸地,愈來愈討厭自己。

人才濟濟的福岡南,分別針對全九州的比賽及玉龍旗編列隊伍、安排選手。當然,也有連續參加多場大賽的選手。社長西木學姐就在全九和校際賽參加個人賽,而玉龍旗則以隊伍主將身分參加。副社長的坪井學姐在全九和校際賽是主將,玉龍旗則擔任中鋒。

此外,玉龍旗的隊伍編列是這樣的:前鋒是上島學姐,次鋒是三年級的後藤學姐,中鋒是坪井學姐,副將是三枝學姐。她是之前和森下學姐在屋頂上的三年級生之一。主將是西木學姐。換句話說,在玉龍旗里,伶那沒能出賽。

關於這件事,我有能稍微和森下學姐講到話的機會。雖說如此,儘管拖了很久,但我總算下定決心要去好好道歉,結果一到她教室時,反而是森下學姐先叫住我。她對我說對不起,之前講得太過分了。

為了表示歉意,我在販賣部買了兩個巧克力夾心冰淇淋派,兩個人一起爬上屋頂吃,感覺還滿不錯的呢。

「啊啊……那是因為玉龍旗的編排是由貴子老師負責。」

我有些無法理解那是什麼意思。

「咦?只要是貴子老師負責,伶那就會被排出隊伍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而是貴子老師是個特別以三年級生為中心的人。當然,一開始是先公平地評估實力再編排啦。只不過,畢竟高中生活有限,所以她似乎想盡量讓三年級生體會最精採的一段……不過,城之內或學校更高層的人就不同了。他們是徹底的實力主義……或者說,是重視成績的成果主義。而且還喜歡誇張、醒目的東西……似乎表演性也是評價標準之一吧。像是曾上過報紙或雜誌的,那些傢伙肯定超在意的吧。」

這樣啊,是這麼回事啊——

「就這意義來說,黑岩……就是那樣。像她那種既強又搶眼的類型,對這學校而言是再理想不過了。所以那傢伙明明是二年級生,但是發言權非常大對吧。練習也多能照她喜好去做。只要她說想學拳擊,上頭就會自動替她安排呢。」

等等,我有些疑問。

「那麼,吉野老師呢?他是什麼主義的?」森下學姐邊苦笑邊稍微側著頭。

「那個人啊……是個謎。不過,感覺也不是單純的醉鬼呢。據說貴子老師非常尊敬他。城之內……感覺似乎有些受不了他,但是既然黑岩在三組,就代表城之內希望讓吉野訓練她吧。不過,四名指導老師之中,吉野是對黑岩最沒有好評的……這件事有點奇怪呢。我是搞不懂。」

對於這件事,我反倒能夠理解。

我自己是完全敬謝不敏,但我似乎能了解伶那為什麼想讓吉野老師訓練自己。

如果伶那有什麼不足之處,一定正好在吉野老師身上。我有這種感覺。

我雖然沒有參加比賽,但每一場場比賽都會到場加油。當然,玉龍旗也是。

去年我在這比賽也只是觀戰,但今年和那時候完全不同,而是更加、更加混亂複雜的心境。

現在,位於我下方的比賽場上正是東松的選手們在戰鬥。不過,我已經不是東松的學生。雖然我想只是加油應該無所謂,但不論是對東松或是對福岡南而言,都可能會被解讀成和去年完全不同的意義。

我從有些距離的地方一直觀看東松的比賽。我沒有拍手,將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只有用眼睛凝視著東松選手揮舞的竹劍。

令我覺得心臟彷彿被緊緊攫住的,是看到東松的前鋒選手獲勝的瞬間。

那個人,是美緒——

代替磯山同學的前鋒是美緒。居然被提拔為玉龍旗的參賽隊員,很厲害嘛!你變強了呢,美緒。

當她以新生進入國中女子部時,我的劍道資歷還只有一年,完全不是從小一便學習劍道的她的對手。不過,之後過了約一年,具體來說——沒錯,就是從第一次贏了磯山同學那時起,我便能和美緒互相角力,甚至是打得比那更好了。

美緒,你的確加入了高中劍道社呢。有沒有要求磯山同學替你練習?應該有吧,所以你才會變得那麼強嘛。

不過,美緒輸給下一個對手了。東松的次鋒是深谷,是個不認識的女生,所以她應該也是一年級生吧。

是嗎,東松很積極地讓一年級生上場啊。候補是上原學姐和平田學姐?不過,她們兩位不都是三年級嗎?讓她們兩人當候補,卻讓兩名一年級的參加比賽?

好厲害。你一定備受期待吧,美緒。

不過,對了,我這一代是磯山同學和久野同學,以及田村同學三人,所以是想要早點培育好下一代吧。

真好啊。大家這樣子細心地培育學妹,這讓我覺得非常棒、非常羨慕。

輸了比賽後取下頭盔的美緒面前,站著為了接下來做準備而起身的中鋒選手,那是磯山同學。她似乎正頻頻給予建議,而美緒一臉認真地聽著。不過,仍坐著的副將指著磯山同學,似乎不斷在說什麼。那個人是田村學姐嗎?然後磯山同學點頭。啊啊,深谷學妹輸了。奇怪了,主將不是久野同學嘛?那麼,意思是河合學姐連候補也沒當上?

總而言之,輪到磯山同學了。她和人在比賽場一端的上原學姐不知在說什麼。稍微打個招呼後,磯山同學便朝比賽場走去。

進入界線內後,敬禮。走到起始線前,蹲踞。

「開始——!」

筆直地、挺著胸膛地起身的磯山同學。可是,她沒有馬上行動,劍尖也一直定在同個點,靜靜地以平行移動,前後左右地走動測量距離。若只看著磯山同學,會感覺幾乎都沒動。

這個,難道是構持得久一點——?

磯山同學的劍道和以前完全不同,好像變得更冷了。不過,這當然是指正面的意思。啊啊,這樣,說是「酷」比較好吧?

「下、面耶耶耶啊!」我正想著那些事時,她突然往前一躍——

「面!」拿下一支。

「第二支!」

之後,磯山同學使出動靜分明的新打法,穩穩地獲得一次又一次的勝利。當注意到時,她居然已經贏過四個人。第二輪中,剩下的比賽單靠她一人便全收拾掉了。

全員並排,敬禮。當磯山同學走出比賽場時,第一個跑向她的居然是上原學姐。摘下頭盔的磯山同學則微笑以對。

真教人意外。

磯山同學居然在笑。話說回來,磯山同學和上原學姐的交情有那麼好嗎?嗯——嗯,她們的交情變好了吧。一定是因為我離開之後,發生過許多事吧。

其實,我很想對磯山同學和小柴老師,還有河合學姐,以及其他學姐們、美緒等人說句「好久不見」,不過那應該沒辦法了。現在的我,沒臉見東松的人。何況我現在的打扮又是這套制服,不管怎麼看都是沒資格出賽的模樣。只不過,若問到是否拚命替自己的學校加油,這一點,我目前還無法克服。

這種不上不下的自己,我真是打從心底厭惡。東松那邊比較好呢——

不過這隻能在腦子裡想,絕對不能說出口。只要一講出來,就再也回不去福岡南劍道社。我有這種感覺。

在那之後,我和伶那之間維持某種心懷芥蒂的感覺。

畢竟同是參加校際賽的參賽隊員,所以每天當然是一起練習,也有許多拿著竹劍交手的機會,但我總不清楚她對我是怎麼想的。

她對我既不生氣,也不忽視。但是,顯然地,我剛轉學來時的那份溫柔感已不在。

然而就在暑假的某一天,練習結束後更衣時她突然問我:

「欸,早苗……存在於磯山選手的劍道里,我的劍道里卻沒有那個武士道是什麼?劍道里的靈魂是什麼?」

我無法立刻回答。我並非故意忽略她,只是因為我不懂,不懂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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