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有點想殺人

你喜歡哪個季節?其實我很少被人這麼問,但哪天如果有人問了,我想我會這麼回答:

就是現在。我最喜歡現在這樣的季節。

所以是指初夏?不是喔,是指我要喜歡自己現在所處的季節。那麼,只要到了夏天就喜歡夏天嗎?我想,應該是吧。秋天呢?冬天呢?春天呢?我想在任何時刻,都喜歡當時的季節。

那樣的話,豈不是全都喜歡,但也等於不是每個都喜歡的意思嗎?不對、不對。既然難得活在這四季分明的國家,就要用眼睛好好享受每個季節羅。而且,每個季節應該都有不同的享受方式吧。

說不定,這會被人說「真像是模範生的發言呢」,不過,與其「夏天好熱感覺好懶散」、「秋天有點悲傷好討厭」、「冬天那麼冷不想外出」、「春天會打噴嚏真是糟透了」等等一整年都在抱怨,我認為,能夠像「我喜歡春天有種新開始的感覺」、「夏天可以到海邊,有祭典、假期又長,真快樂」、「秋天感覺很浪漫」、「冬天時期待在電暖桌前吃媽媽親手做的關東煮」等等,列出許許多多的「喜歡」,是很幸福的。

所以,像今天這樣下雨的日子,我也很喜歡。

一下雨,在上下學時制服會弄濕;也不能用運動場;灰色的天空就算想客套,也說不出「很漂亮」三個字;連桌上都有點水氣,讓人覺得濕濕的。不過,光是聽著雨聲,便會感覺平靜吧?窗戶的水滴和隔壁或下方的水珠結合、變大,接著加速墜落的樣子,光看就非常有趣,不是嗎?

「……早苗,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

當我看著外頭吃便當時,伶那突然從後頭冒出這句話。啊對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就說:「那我也直接叫你的名字羅。」於是從太宰府那次過後幾天,我便開始叫她「伶那」。其實我不是很喜歡直呼別人的名字,也不可能叫她如此外貌的女孩子「小伶」。只不過,如果用「伶那小姐」,又覺得自己好像變成學妹。所以,我決定只對黑岩同學直呼名字,就是這樣。

「你不覺得,雨啊,光看就很有趣嗎?」

附帶一提,伶那是在食堂吃每日中午特餐的。或者說,社團活動班的人大多如此。因為大家幾乎都是住宿生,所以帶便當的人非常少。

「雨很有趣?……我真是搞不懂。」

午休時,常常兩個人這樣子進行非——常漫無邊際的對話。我認為轉學過程會比較順利,都是多虧伶那會這樣找我說話。對於這一點,我十分感激她。

好幾個男生一同回到教室。雖然我認為只是湊巧,但他們每一個都是格鬥技領域的。有拳擊、空手道,以及柔道。最後一個進來的,好像是摔角的。

啊,對了。

「欸,伶那。話說,為什麼伶那要特地去學拳擊呢?學校不是也有空手道之類的嗎?不覺得那些比較接近劍道嗎?」

一問完後,我馬上把蛋卷塞進嘴裡。

伶那看向天花板,「唔嗯」地側過頭。

「沒什麼,嗯……空手道也沒什麼不好,但是以競技來說,拳擊的完成度比較高吧?而且拳擊中右撇子的姿勢,是這樣,左腳在前。」

啊,是嗎,我懂了。那和諸手左上段完全一樣呢。

「……還有像是拉開距離和縮短距離的方式,以及像這樣一直把防禦擺在上方的感覺,或是打直拳時的手腕使力和收回的力道等等,有很多值得參考的喔。」

原來如此,可是——

「嗯,這可能只是我自己看錯了……」

「嗯,怎麼了?」

抱歉,居然邊吃邊說話。我馬上吞下去,等一下喔。

「……嗯,就是在之前的比賽里啊,伶那從左邊擊出一支時,被對手大大地撥開,那時有段時間沒辦法馬上回到諸手吧?」

「嗯。」她點點頭。

「在那之後,伶那又是怎麼躲開對手那一記?」

「嗯,什麼怎麼躲?」

「我在想,難道是打了對手的竹劍中央部位一拳?」

她那美麗的流線型眉毛輕輕往上一挑。

「嘿,虧你看得很清楚嘛。」

「虧……所以說,那是故意的?」

「嗯。只要那樣攻擊一下,一來能容易製造出恢複成諸手的時機,二來也能作為爭取拉開距離的時間。」

我對這點有不同的意見。

「……可是,那樣好像違反規則吧?」

「咦,是嗎?」

這種樣子就是所謂一點都不心虛的模樣吧。伶那的臉上一派平常。

「這個嘛,我也覺得用左手攻擊,又用右手避開竹劍是有些狡猾,不過既然我只用左手所以沒關係吧。就算不是故意的,原本想用拿竹劍的左手躲開,也可能剛好演變成那樣……而且,我已經打中手套頭了,不用擔心被拿下一支。再說,以緊急逃難的手法來講,是No problem的吧?」

「不過……是啦,或許是可以那麼想。可是,就算戴著手套,但這裡還是『手』吧。用那隻手朝著刀刃打下去……那麼做,這裡豈不是會被割斷?如果手被切斷,不就再也無法戰鬥了嘛。」

伶那笑了:「早苗,如果話要這麼說,那在轉頭閃開擊面的那一瞬間,對手的竹劍早就砍到自己脖子了啦!那如果是真劍,腦袋早就被唰地砍下,血也啪地噴出來,那才是當場死亡呢!」

的確是那樣,可是……

「……早苗。我認為啊,比起竹劍代表劍等等用那種曖昧的想像來看待劍道,應該要讓一支的標準更加、更加地明確;比賽中違規時,也要確實宣布理由等,提升劍道作為競技的完成度會比較好。只要規則清楚,只要一支的標準比現在更明白,一定會出現過去沒有的技巧和比賽過程。就算是『這種擊打方式不行嗎』、『還是不行嗎』等,看了老師臉色而放棄的技巧,只要自己確認規則書後是OK的話,就能夠提起自信打出來吧。」

伶那有雙稍微帶著栗子色的眼睛。不過,與其說那雙眼是在看我,反而是注視著更後面的遙遠世界——我有這種感覺。

「我真是不懂,為什麼左撇子不能用相反方向的構持,也不懂為什麼高中生不能使用二刀流。我倒認為只要能好好撥開和用力擊打,用逆手 拿竹劍也沒關係。裁判也是依照規則裁定的,所以就算是第一次看到的擊打方式,只要規則OK,也應該會舉起旗子吧。像這樣確實經過競技化的劍道,你不覺得更容易讓人表現出個性且又有夢想,非常有趣嗎?」

原來伶那思考的「劍道的高度競技化」是這麼一回事。說實話,我剛才有點被嚇到,所以不是很懂,不過,好像和我心裡的劍道非常不一樣——

那天一如往常有社團活動,回到家也和平常一樣已接近九點。

我現在住在西鐵 天神大牟田線的雜餉隈站附近的公寓——Glorio南福岡十二樓,地址是博多區麥野五丁目。

其實稍往西邊的地方有個「日之出町」。因為以前在橫濱住的就是「日出町」,所以我就開玩笑說那邊比較好。不過,如此一來,最近的車站會變成鹿兒島本線的南福岡站,不只我不方便去學校,父親也不好去大學,所以最後就決定在這裡了。附帶一提,父親現在於福岡市內一所大學的工學院當講師。說起來,我們家就是因為這個緣故而搬到福岡。

「我回來了。」

「你回來啦……」

母親則是繪本作家兼家庭主婦。雖然她偶爾會偷懶一下,但大致上都會做好家事。

「啊——我肚子餓了。」

截稿日大概快到了吧,今晚連餐桌都變成彩色的工作台,滿是有顏料的碟子等等器具,是只要稍微接近就很危險的狀態。

「……嗯,鍋子里有燉肉,盛到飯上當牛丼吃吧。」

「好——」

因為我在發育期,所以比起洗澡,還是以吃飯為優先。在橫濱跟姐姐一起住的時候,她常常嫌我很臭、要我先去洗澡,但母親不會那麼說。只是夏天的時候,她偶爾會默默地打開空氣清凈機。

我依照指示,將鍋子里的菜重新加熱,接著往當作丼飯的白飯上面,唔喔!豪爽地加上菜。

然後,我捧著碗去客廳。

「我開動——了!」

「好,吃吧……抱歉,好像把你趕出去似地。」

「嗯,沒關係。」

母親在工作時,不會放音樂也不會打開電視。我也沒有特別想看的節目,所以這種時候就會邊看母親工作的模樣邊吃。

「……話哈,西嘿……會混晚哈?(爸爸今天會很晚嗎?)」

「嗯。今天他說不回來吃晚餐,不過大概快回來了吧。」

哼——嗯。

「……烘或……戶好何偶回偶混戶系?(……工作……不曉得是否順利?)」

「什麼啦?不要邊吃邊說話,要就好好講。」

吞下。

「……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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