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新時代

我的心靈導師,新免武藏,他在述說自己人生觀的《獨行道》中如此寫道:

「無論踏上何種道路,皆不為離別哀傷。」

人生就是接連的離別,但是,戰鬥會在一生中不間斷持續。因此求道者和武道家絕不能為離別傷心,這便是我的心得。

在漫長的人生里,很難說不會發生一度訣別的親近之人,之後成為敵人再度出現在眼前的事。這種時候,如果內心還殘留著對往日之情的顧念,那麼便會被斬。然而,在離別的時候若切斷那份情感,那麼,便能斬下對方。

還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

「切莫僅止於一處,乃人應修行之事。」

說這句話的,呃——不是武藏,我記得是很久以前,一個叫什麼名字去了的和尚說的,總之就是有那麼一句話。如果被某種東西限制,就會被奪走內心的自由。不被任何事物束縛的心,就是武道家應領會的精神。

雖然腦袋能理解卻無法實際做到,就代表我還不夠格吧。

「……西荻……」

某一年的三月三十一日。儘管時間短暫,但與我並肩作戰的東松學園高中女子劍道社的摯友——西荻早苗。我為了目送她踏上旅程,來到東京國際機場。

「要保重喔,磯山同學。」這傢伙還用從容的笑臉伸出手來。

「……你也是啊……」

糟糕,我不禁順勢握下去了。

重疊的兩隻手,柔軟又白皙的西荻的手。但是,我在她的手背感覺到數個水泡,是竹劍繭。最硬的在小指與手掌連接處。這傢伙用這隻手斬了我兩次。此外,這段日子的各種片段都湧上了心頭。

在喉嚨膨脹的壓迫感。不好,我得快點說些什麼。

「如果……決定好住哪的話要告訴我喔。」

「嗯,我會說的。」她點點頭,嘴上掛著我已看慣了的笑容。

「還有學校……」

「我知道啦,我一定會告訴你的啦。」

我心想,都到了幾乎是學年尾巴的這天卻什麼都還不確定,這算什麼嘛?不過當事人都說還沒敲定了,我也沒辦法。

「我會等你的,西荻……」

慘了,這次是鼻子深處感到一陣酸。如果不馬上採取什麼對策,就會演變成無法挽回的局面。

總之先分散心思吧。呃——看看四周好了。

旁邊是在社團中同輩的久野和田村,另一邊則有西荻的同班同學。斜前方是西荻的母親,是個個子很小、非常可愛的人。然後是西荻的姐姐,真是不管何時看到她都教人不順眼。這女人好像不會去九州,說什麼要在東京專心做模特兒。接著是她的父親,長得像電線杆的男人。他半句話也不說,只是傻傻地呆愣在原地。

噢噢!很好很好,順利撐過鼻酸的感覺了。

我對著握住的手再次加入力道。

「……西荻,就算去到那邊也要每天好好練習啊,不可以因為春假就偷懶了。下次見面的時候如果變弱了,我可饒不了你。」

嗯,我知道,我會每天努力的。因為下次我還是會贏麻——

在我內心的某個地方,或許正期待著這樣的答案吧。

但是,那份期待被徹底背叛了。

「啊……我可能不再練劍道了。因為我爸爸的工作很順利,手頭看來會比較充裕,所以我想等去那邊之後再找間日本舞的教室吧。而且,那邊還有親戚……」

喂,慢著!你這混蛋剛才說了什麼?可能不再練劍道了?要再找一間日本舞蹈的教室?

臉上瞬間冰冷,感覺有如即將嘔吐。對話的結尾已經和耳鳴撞在一起,聽不清楚了。

我不知不覺地鬆開了手。西荻的手滑順地溜走。

「……雖然時間短暫,仍受到各位諸多照顧了。」

一家人站成一排,感情融洽地道別。她姐姐也多少配合地低下頭。

「大家都要保重喔!」西荻和我以外的每個人握手。

「掰掰。」接著西荻轉身走去,卻又數度回頭。每次回頭都帶著笑容揮手。

「要傳簡訊喔——!」

她排到檢查隨身行李的隊伍。將小背包、手錶等等放入籃子後,沒多久就和雙親消失在門裡。

直到這時候,我才終於恢複了正常的情緒反應。

什麼?居然說要放棄劍道——

「……西荻!你這混蛋!」

我要追上去,把她那不長不短的頭髮從後面一把抓住,將她直接往後拉倒在地,再跨到她身上勒住她的脖子,逼問她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但是,我沒能做到。

「等一下!磯山!」

「別這樣啦!」

我被久野和田村阻止了。兩條手臂從兩側架住,我變成被她們一人一邊勾住手壓制的狀態。

樂福鞋的鞋底在機場大廳的地板上打滑。

我既無法前進也無法大吼,只能在心中如詛咒般不斷重複念著:

西荻、西荻,你這傢伙——

然後我立下誓言:西荻,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會斬了你。

春假的練習是從下午兩點到四點半或五點左右為止。只有入學典禮那天休息,隔天起便是一如往常的課後練習。

今年的一年級新生非常有心,春假期間每個人每天都來道場。也因為這緣故,迎接入學典禮的時候已經差不多都知道長相和名字了。

靠運動推薦入學的有四人,高橋英美、深谷夏希、鈴木愛、蛯名美喜子。她們全都是在國中時期打出些成績才會被招來東松的,但對我來說,每個都算不上亮眼。另外,在資質方面,嗯,也都是一般水準。或許該說期待她們未來的成長吧。

和西荻一樣從國中部直升上來的也有兩人——田原美緒和佐藤詩織。這兩人由於去年我和西荻會去國中劍道社幫她們練習,所以原本就很熟了。尤其是田原,這學妹的體能非常好。雖然和推薦組相比還無法定出優劣,但我認為她絕不會低人一等,對她也充滿期待。

「深谷!下巴伸出來了啦!」

「高橋!給我好好把竹劍舉起來!你的竹劍是螺旋槳啊!還是竹蜻蜒啊!」

學妹進來之後,有能正大光明大吼的對象是件好事。

「蛯名,你就是兩腳貼在一起才會被絆倒啦!左腳確實向後跨出,然後站好!」

指導老師小柴也要我盡量照顧學妹們。

「喂,佐藤!不要讓屁股突出來!是肚臍啊,肚臍……田原,你也一樣!就說不要突屁股啊!肚臍、肚臍!」

不過,如果說過頭,有時我反而會被罵。

「磯山……你一直說什麼屁股、肚臍的……就不能挑好聽一點的詞嗎?你好歹也是女生吧!」

話雖如此,我可是忍著沒有說「屁股和小雞雞」呢。國中的時候,大家可都是說:「把小雞雞突出來!」

「是……對不起啦。」

此外,今年的二年級因為少了西荻,所以變成只有我和久野、田村三人。所以,無論如何都希望新生能努力早日變強,不然可傷腦筋了。

「啊——今天香織學姐的擊手特別漂亮呢——」

然後,我和這個田原回家時也一起走。我從橫濱轉橫須賀線或是湘南新宿線 後在保土谷下車,但田原是到下一站的東戶塚。

「你啊,不要隨便叫我『香織學姐』啦。」

「咦——為什麼要說這種見外的話?」

見外?我和你認識也不過半年左右吧。

「……大家都叫我『磯山』,你也那樣叫吧。」

「怎麼這樣啦。」

啊啊,這傢伙真令我稍稍不耐煩。從下面直升的都是這樣嗎?

「什麼怎麼這樣,那才是我要說的話。你幹嘛這麼想要叫我的名字啊?」

基本上我討厭被人叫名字。能叫我的名字的,只有確實比我厲害的傢伙、家人親戚,以及防具店的辰爺爺。

「因為比起『磯山學姐』,『香織學姐』比較短,不是比較好叫嗎?」

喂!居然是因為寫成平假名時的字數喔!

「所以說,香織學姐也請叫我『美緒』喔,因為比田原短嘛 。」

「不要,你就是『田原』。」我絕對不要叫你「美緒」什麼的。

「真是的,好頑固喔。」

「……什——」你剛才是不是說我「頑固」?竟敢說我頑固?你這傢伙!

「那就算了,倒是香織學姐的擊手啊,真是超級漂亮呢。尤其是從東野學姐身上拿下的那次,那是怎麼打的?」

連反駁的時機都被帶過了,而且還被她用「香織」叫。另外,東野指的是代表隊成員候補的三年級社員。

「……怎麼打的啊……反正就是自然而然啦。」

「才沒有那種事吧。像是當這麼做的時候對方會怎麼過來,所以就要如何做之類的。」

田原用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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