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柴老師的眼睛停在上原同學身上。
「你可以嗎?上原?」
接著,彷彿要爭取同意般地環視參賽成員。
「……如何?」村濱學姐的視線略為下垂,沉默不語。
「村濱,你覺得上原如何?」
然而,回答的是站在旁邊的野澤學姐。
「……我以前曾和杉浦選手對戰過一次,她的速度真的很快。她因為個子小,所以擊打後上前或擊打後退離,都會做得非常確實。如果遭到她的觸擊手,之後真的會很難打。」
雖然聽起來是暗指上原同學不行,但是我就可以嗎?似乎也是不行。
村濱學姐開口說道。
「……比起西荻,我會選上原。但是杉浦選手真的是無可挑剔地厲害……說句實話,上原要贏她會很困難。不過,如果能努力維持在只輸一支,就某方面來說也很好了。」
在這種團體戰里,如果獲勝的比賽場數相同,就以拿下的支數決定勝負。就算比賽是輸,但被拿走一支或兩支,結果可能完全不同。
老師環抱雙手,低聲念著。
「之後也是些難纏的對手啊……畢竟他們去年在預賽輸給我們,所以應該做了不少研究吧。光是將主將級的杉浦派為前鋒,就已經完全違反常理,次鋒和副將都是三年級的主力選手,主將則是那個二年級的大個子。大概是打算不和村濱比出高下,而是求平手吧。」
順帶一提,在這關東大賽里,不論預賽或決賽,都不允許變更選手。當然,因為受傷等的更換,則不在此限。
「比較弱的……就只有中鋒了。」
飯野學姐看著比賽表,皺起眉頭。我們的中鋒是野澤學姐。這麼說來,目前能夠確保的,就只有野澤學姐的一勝吧。
村濱學姐嘆了口氣。
「總之……這時候擔心這些也不是辦法,我不會讓對方拿到平手的。那個人雖然的確很高大,但我一定會打贏她。所以……河合,你要撐住。只要你能打贏,就有機會進入代表戰。我想對方應該也會派出杉浦吧,到時候我會對付她。」
「等一下。」突然後方有人說話。回頭一看,只見磯山同學不知何時走下床,站在那裡。
「……如果一定要放棄前鋒戰,就讓我上場吧!」
老師不可置信地哼了一下。
「我已經說過你是沒辦法的。你的問題不在勝負,而是健康管理啊。給我乖乖躺著!」
「那麼……」
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凌厲。
「……前鋒,請交給西荻。」
「耶?」從背後傳來這意外的發言,沉重,而且銳利。
前方則傳來所有社員如針刺般的視線。
「等一下……磯山同學你在說什麼啊?」
「你也是候補吧。你不要完全不推薦自己,只在一旁發獃啊。」
「可是,磯山……」
她用右手打斷了老師的話。
「那麼,老師,如果我的手能動,可以讓我出賽嗎?」
短暫的沉默。
老師似乎在猶豫該怎麼說才好。
「你究竟想說什麼?……如果你的手沒事,當然會讓你出賽。說起來,這比賽本來就不能更換選手,如果是你……雖然也有可能會輸,但打贏的可能性也並非是零。」
「既然這樣,那就還是給西荻吧。」
「別這樣啦。」雖然我這麼想,卻完全發不出聲音,大家的臉也僵成奇怪的表情。
「……其實,我去年秋天還輸給她了呢。」
「咦咦!」如此喊道的是飯野學姐和田村同學。
「等一下,磯山同學,我都說那是碰巧……」
但她仍然說著「不對」,搖了搖頭。
「我的確輸了,被她用正面擊打分出勝負。而且,河合學姐,你也曾被西荻拿下兩支,輸了吧?」
只見河合學姐用認真的表情點頭。雖然確實有過那樣的事——
「這傢伙真的很強喔。只是有拿手與否之分,以及情緒會有起伏變化。雖然她現在給人感覺有點不可靠,但是上場時就會好好打了。」
我也想要說些什麼,可是——
「可是啊,磯山。」
老師比我快了一步。
「對方可是去年關東大賽個人組優勝的選手喔,那樣……」
「先不要說這些嘛,這傢伙害怕……所以……」
她一把抓住我的護心繩,往後方拉去。
相對的是她往前站出。
並且慢慢地雙膝著地,跪坐在地上。
「所以……需要大家從後面推她一把。告訴這傢伙說『你可以的』,說『西荻,你一定能贏』……從她背後推她一把吧。」
穿著深藍色劍道服的背,在我腳邊縮成一個小小的圓。
「拜託了。請各位……將力量借給西荻。」
我無法阻止,也無法看著大家的臉,只能一直俯視著磯山同學那縮起來的背。
沒有人說任何話。令人窒息的寂靜,覆蓋了整個室內。
不可思議的是,比賽場那邊也非常安靜。我被囚禁在一種錯覺里,這房間彷彿被切斷了與外界的聯繫,輕輕地飄浮在半空中。
忽然有人迅速地向前站了一步。
「……我認為西荻學妹可以的。」
是河合學姐,此時磯山同學也抬起頭來。
「我不是因為自己輸給她才這麼說,我一開始就覺得她不錯。我是說真的喔,磯山學妹。」
「……謝、謝謝學姐。」
那個磯山同學依舊跪在地上,並低下頭。河合學姐搖著頭,並蹲下身子,伸手說:「好了,起來吧。」
老師的表情依舊很嚴肅。
「如何?……村濱、野澤?」
率先點頭的是村濱學姐。
「既然河合這麼說……我認為河合的眼光不會有錯。」
野澤學姐聽了這句話,也點了點頭。
站起身來的磯山同學,說著「謝謝各位」,再度低下頭。
老師也確認了其他社員的意思。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西荻,就這樣了……你可以吧?」我無法馬上回答。
在前往比賽場的途中,磯山同學仍然一直在我身後,有如念咒般地反覆給我意見。
「聽好了,你只要照平常的做就好了。好好地構持在中段,製造出自己的距離。對方比你稍微矮了一點,所以要用步伐讓劍尖不偏離對方的喉嚨……懂嗎?你應該會吧?」
我最近的確一直在提醒自己要那麼做。
抵達比賽場時,正好主將戰結束了。一如之前的判斷,葵商業學校除了中鋒之外,用四勝的成績穩穩晉級。
由於對方是連續比賽,所以進入短暫的休息時間。在這期間,老師向裁判提出更換選手的申請。
「不過……我那樣做就能贏嗎?」
「沒問題,你的中段很特別。總之,先把剛才聽到的話忘記吧,不要管對手是誰,保持自己的距離,確實地反覆進行那個動作,這樣對手就會漸漸感到煩躁,你的機會就來了。到時你如果覺得能攻擊就攻擊吧,覺得不行,就維持在中段。這樣就好了,這樣做一定會很順利的。」
我的左肩突然被抓緊,於是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她。
「……真的嗎?」
磯山同學緩緩閉上眼睛,並點頭。
「我真的只要那麼做就好了嗎?」
「真的啦。只要你使用步伐製造出距離,對方就不會那麼容易進來啦。」
為什麼你能夠說得這麼有信心呢?
「只要對手無法進來,那就和對方是誰無關了吧。」
道理上確實是這樣啦。
「你說你一直很注意的是什麼?」
是——
「……構持得久一點,是從雜誌……」
「外山浩規選手嗎?」
嗚哇!你也有看啊!
「嗯,對……」
「原來如此啊。」
「那樣就可以了嗎……」
「可以啦,你一定做得到的。只要能辦到,你就有機會。你如果能打出一場好比賽,大家就一定會跟隨上去……好了,去吧!」
經過這一連串意外,我排到了隊伍裡頭。休息似乎結束了。
馬上進入比賽場行禮。站在我正對面的選手,腰垂上的確寫著「杉浦」。
接著,我一個人留下並行了一個禮,然後站到中央的起始線前。
此時,突然從後面「啪——」地傳來一股如波浪般的拍手聲。
啊啊,就是這個,這就是磯山同學低頭拜託大家的「力量」啊。我現在,正在向大家借用力量。
我可以,不對,是我必須可以。我要上了!
「開始!」
我自蹲踞起身,一如往常地構持在中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