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絕望的救贖

一轉眼過去好多天,馬琳軒又從張晴天的視野里消失了,他沒有主動與她聯繫,因為對於馬琳軒遭遇到的那些不幸,他不知如何給予幫助。

不能不承認,在心裡他是喜歡她的,但同時他又不敢敞開心扉完全投入地去愛,雖說馬琳軒的年齡不大,但她的經歷較之普通女孩來說過於複雜了,所以,張晴天對她的態度是,既不敢全情投入,又不忍輕談放棄,這種複雜的情感,也許連張晴天自己也搞不清楚。

這天午後,張晴天躺在床上無聊地想著心事,突然,手機鈴聲大作,張晴天緊張而又心興奮,接通之後,卻是黃善的聲音。

「呃……黃老,怎麼是您?」

「嗯。」黃善的聲音很疲憊,聽起來有氣無力,「你現在有空嗎?來我這裡一趟,我有些話想要跟你講……」

「您出了什麼事?身體不舒服嗎?」

「不,不是我的事,是關於你的,在電話里說不清楚。」

40分鐘之後,張晴天來到黃善的書屋前。書屋的門緊緊關著並未營業,張晴天去敲門,門虛掩著,一推就開了。黃善正坐在書桌旁,沒喝茶也沒看書,他對著張晴天點點頭,掩蓋不住一臉倦態。

「黃老,您身體還好吧?」

「看樣子,你還一無所知?」黃善沒留心張晴天的問候,卻莫名其妙地問了這麼一句。

「啊?您說什麼?」

「陸純初死了。」黃善很平淡地說。

「不可能!」張晴天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據說是心血管疾病引發的猝死,不過走的時候很安詳。」黃善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人啊,老了都這樣,今天還好好的,或許明天就……」

「我不久前還見過他的!怎麼就……」張晴天心裡難受,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都已經是一星期之前的事情了。」

「真不敢相信……」

「因為陸純初沒有親屬,遺體是去他家拜訪的學生髮現的,發現時,人已經走了兩天了,那學生據說是陸純初的得意弟子,他之所以那個時間去拜訪陸純初,是因為陸純初在幾天之前就跟他約好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學生通知校方,校方組織了學生和老師為他料理了後事,陸純初的財務暫由校方保管。」

「您特意找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張晴天問。

「你先坐下,我問你,你跟陸純初是什麼關係?」

「您為什麼要這麼問?」

「你先回答我,你不是還向我打聽過他的消息嗎,這你怎麼解釋?」

「我……」張晴天撓撓頭,思緒紛亂,不知從何說起,「我也不知道怎麼才能說清楚,也許都是因為那個女孩兒,您見過的。」

「不不不,我覺得跟那個女孩子關係不大,我能感覺得到,陸純初只針對你……」

「針對我?」

「他讓我把一封信交給你。」

「啊?可他不是已經……」

「就在他死之前的一天晚上,他來書屋找過我,交給我一封信。」

「難道黃老你也騙我,你和陸純初很熟悉,還一直保持聯繫?」

「談不上熟悉,就是暑假結束,學院剛開學的時候,那時候你和我剛剛認識,陸純初來找過我,跟我談了一些事情,關於你的事情。」

「關於我什麼事?」張晴天緊張地反問道,「他都跟您說過什麼?」

「陸純初和我雖說不熟悉,但彼此早就認識,我知道他是教授,他也知道我是老中醫。」黃善看著天花板,回憶了一下,又說,「陸純初希望我幫助你,給予你正確的指導,尤其是心理方面的。」

「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為什麼要給我心理指導?」張晴天心裡打起鼓來,真不知道從黃善嘴裡還能說出什麼樣的秘密。

「他說你是他朋友的孩子,在這之前你受到很大打擊,你有病。」黃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這裡面,出了些問題……」

張晴天靠在椅背上,雖然不明白黃善話中的隱意,但結合最近一段時間自己的那些離奇夢境,他知道黃善絕不會騙自己。

「黃老,難道您之前給我講的那些關於夢境的話題,都是……都是一種心理上的輔助治療?」

「也不能說是治療,」黃善說,「應該稱為心理輔導才對,起碼我覺得是這樣。」

「那麼,黃老,請您告訴我,我……我真的有病嗎?」張晴天朝前探著身子問。

「這個,我得說實話……」黃善摸了摸眉毛,「坦白講,我真沒覺出你有什麼毛病,你給我的感覺很正常,只不過做的夢多些,零亂些,但這也並不奇怪嘛。」

「陸純初還說過我什麼?」

「沒什麼了。」黃善想了想,「他只是讓我答應他,不要把他與我的談話告訴你,因為他說你是他一位非常好的故友的兒子,因為與故友之間發生了某些情感問題,所以他不能夠直接與你接觸,只是希望我能多多照顧你。當然,我明白他指的照顧僅僅是教育方面,這就是我和陸純初第一次見面的談話內容。」

「還有第二次嗎?」

「那就是在一星期前,他死前的那一天,這一次他只交給了我一封信,說讓我替他先保管著,因為他最近明顯感覺身體很不好,我為他診了脈,知道他的心臟有問題。我問他為什麼不親手把信交給你,他說他不想見到你,但他心裡隱藏著一些秘密,他擔心哪一天自己撒手人寰,那些秘密就永遠成為了秘密,他不想背負著秘密離開這個世界。最後他囑託我,假如哪一天他不在了,他也就不用承受說出秘密之後的痛苦了,到了那個時候,我就可以通知你過來取信了。」

「那封信在哪裡?」張晴天說,「現在可不可以交給我了?」

「嗯,好。」黃善站起身朝書架走過去,那裡面有一隻銅匣子,他從裡面拿出一隻封著口的大信封。黃善把大信封交給張晴天,又說:「我不得不聲明一下,我做這件事情並不是單純的幫忙……」

張晴天握著信封抬起頭問:「這又是什麼意思?」

黃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陸純初給了我很多本畫冊,都是他珍藏的,雖然我喜歡那些畫冊,但並不一定就想得到它們,可陸純初執意要我把畫冊留下來。其實我要那些東西也沒有用,如果你沒意見,我想把畫冊捐給市裡的圖書館,你覺得怎麼樣?」

張晴天的心裝不下別的東西了,他抱著信封與黃善告辭,坐上一輛計程車朝家的方向趕去。在車上,他就已經急不可耐地拆開了信封,文字是用小楷筆豎行從右向左寫就的,那感覺就像祖輩遺留給後代的一封家書。信的內容是這樣寫的:寫這段文字的初衷來自你和我在草名香茶樓的會面,那晚回到家裡之後,我就覺得不該把一些事情永遠藏在心裡,但我又沒勇氣當著你的面把那些事情說出來,所以我才選擇了用筆去記述。但我也沒勇氣在我活著的時候把信交給你,因為你看過信上的內容之後必然會來找我,我不想跟你面對面談論這些問題。

我想到哪裡就寫到哪裡,所以下面將要講述的事情或許讀起來略顯零亂。

在30多年以前,我還是一個不到20歲的年輕小夥子。那時的我和無數同齡人一樣,離開了自己生長的城市,來到陌生的農村,成為千千萬萬知青中的一員。我在那裡度過了五年,把生命中最美好的青春歲月,蹉跎在了那片荒涼的土地上,直到恢複高考,我才費盡周折如願以償地進入藝術學院學習,畢業後留校任教直到現在。

生活穩定了,經人介紹,我認識了我的妻子,兩年後結婚,不久,她為我生下了一個兒子,我為其取名為陸羽。

那幾年,每天日復一日地過著同樣的生活,沒有一絲波瀾,平靜如水。也許很多人都喜歡或者盼望這種生活,但這種生活顯然不適合我,因為過於安逸、過於枯燥,無法再激發出我的創作靈感。

陸羽的母親,作為妻子,她無可挑剔,可是,我們經過長時間的相處,我感到她根本就不了解我。首先,我和她的興趣點存在很大差距,她更關注的是生活上那些柴米油鹽等瑣碎的事情,當我向她談及藝術構想以及創作心得時,絲毫提不起她的半分興趣,漫漫長夜裡,我們越來越沒有共同的話題。

有人認為婚姻就是一男一女共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只是為了達到一種平衡,一種互補。我妻子似乎對這種苦悶的日子很滿意,尤其有了陸羽之後,她幾乎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

其次,她對我的工作不支持,而且表露出難以掩飾的反感。比如我在屋裡畫畫,難免會把房間搞得亂糟糟,每到這種時候,她就會冷言冷語地諷刺我,因為在她眼裡根本沒有藝術這種概念,我的畫在她眼裡只是顏色的堆積並且一文不值。

我不善於與她爭辯,因為即便爭辯也是徒勞,也是對牛彈琴,我們根本就不是一類人。可想而知,那種沒有知音的生活對於在事業上剛剛嶄露頭角並且野心十足的我是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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