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誰在撒謊

張晴天必須要去藝術學院的教師住宅樓打探一下,這樣做不僅是為了馬琳軒,更是為了解開自己心中那團迷霧。

教師住宅樓並沒有修建在藝術學院內部,具體方位張晴天並不清楚,所以他先去找黃善打探地址。辭別黃善,在去教師住宅樓的路上,張晴天回憶著黃善對昨天自己夢境的解讀:黃善:之所以會夢見乘車去一個地方,那是因為在你內心之中迫切希望去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就是教師住宅樓;夢裡的載具是公共汽車,這也許是因為你平時經常坐公共汽車回家,比較熟悉。

張晴天:不是公共汽車,而是公共電車,很破舊那種,而且還能看見車頂上冒出的火花,車開起來也顛簸,感覺整個車子就快要散架了。

黃善:那是從緊張的情緒演變來的,你想,前方的目的地充滿未知,你緊張,所以在夢裡就把這種情緒轉嫁到了載具上,車體很破舊,坐在車上的人有危險,當然會感到緊張,但又沒有其他替代工具,這說明你對目的地並不明確,只能藉助危險的電車才能夠到達,意思就是說,你沒有太多選擇;電車是公共汽車的前身,20多年以前,這座城市到處都是電車,你小時候,應該也接觸過,或者在你的童年裡,坐在電車上時,曾發生過什麼事情,以至於某些片段儲存在了你的大腦里,所以,夢裡才會以一輛破敗不堪的老電車作為載具。

張晴天:在車上我見到了一個人,很古怪,不但戴著口罩,還在胸前印著一串數字,我現在想不起來是什麼數字了,但在夢裡能感覺出那數字既熟悉又古怪。

黃善:車上的人應該是乘客,那乘客是個什麼樣的人?

張晴天:他花白頭髮,五六十歲的年紀,但那個人的眼睛好凶好可怕,他還說他就是陸純初。

黃善:這也不奇怪,因為你沒見過陸純初的臉,所以在夢裡那張臉就不能確定,只好用口罩之類的東西加以遮擋,這也算是一種形象缺失的彌補作用吧,所以,夢裡的陸純初就僅僅露出了半張臉;花白頭髮暗示出他的年齡,因為你們沒見過,但你知道他不再年輕,他的大概年齡你是可以推測出來的;你說他的眼神很兇,我不知道你對他的態度,這個也許只有你自己心裡才清楚;不過,我無法解釋的是,你說的一串數字印在胸前是什麼意思,那又是什麼樣的數字呢?

張晴天:數字的問題先不提,最奇怪的是,在夢裡我還有一個道具。

黃善:什麼道具?

張晴天:是一把雨傘,綠色的雨傘很少見,為什麼我會在夢裡打著一把綠色雨傘呢?

黃善:綠色雨傘?

張晴天:是啊,而且是那種嫩嫩的綠色。

黃善:綠色對於男人來說不是一種友好的顏色……

張晴天:這話怎麼講?

黃善:綠色雖然在大自然里代表生機勃勃的色彩,但把綠色人性化之後,似乎代表了背叛的味道,比如綠帽子……你是不是遇到了情感問題,跟那個小姑娘鬧翻了?也許我這一次猜得不對。

……

黃善對夢境的一番解讀,雖然聽起來有些牽強和荒誕,但起碼符合張晴天當時的心態,聽了這一番話,他越來越佩服黃善這個人了。

不知不覺,他回想起中山裝上印著的那四個數字,四個數字很熟悉,分明就是1528房間四個數字被顛倒了順序,假如夢真有預測的功能,這是不是預示著陸純初與這間公寓有關係?

雨傘是綠色的,可能是一種醋意的象徵,馬琳軒與那個實習小警察約會,雖然說是為了打探消息,但張晴天心裡確實酸酸的充滿妒忌。

夢裡,陸純初的眼神很兇惡,像個屠夫,這就更容易理解了,因為馬琳軒一直咬定陸純初是個十惡不赦的禽獸,而且還是慣犯,不僅僅是在夢裡,就是在此刻,張晴天依舊認為陸純初應該有著那樣一對可怕的眼睛。

越過一條馬路,大約又走了10分鐘,教師住宅樓是一排20世紀70年代建的灰色樓房,與馬路對面的繁華相比,已經相當破舊了。雖說沒有夢中那般陰森和恐怖,但是有很多地方都似乎與夢中的場景極其類似。張晴天默默地想,難不成自己之前來過這裡,所以那些場景才出現在了夢中。

走進去,樓里的光線有些暗,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了裝修的雜訊。陸純初在這樓里當然有名氣,稍微一打聽,就得知他原來的家在5樓。

上到五樓,一間屋子半開著門,電鋸的雜訊正是從那裡傳出的,張晴天走近一看,才發現正在裝修的房子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一間。

不會是房子賣給了別人?如果不是,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裝修呢?這樣想著,張晴天推開那扇門,走了進去。

「你找誰?」裝修的師傅正在地上鋪瓷磚,見到陌生人問道。

「我……」張晴天轉動腦筋編了個謊話,「聽說這個房間要轉讓,是嗎?」

「這個我們不清楚,主家沒在。」師傅回答說。

「那我可以進來看看房型嗎?」

「你要是不怕弄髒了鞋子就進來看看吧。」

「謝謝。」張晴天走進屋,邁過腳下的裝修材料,他又問道,「請問這家主人是姓陸嗎?」

「對,看來你們認識啊。」師傅的戒備心理放鬆了很多。

「嗯,我也在藝術學院裡面工作。」張晴天說著,一直走到廁所門口,不但廁所的門不見了,甚至連一面牆都拆去了三分之一,他很不解,問,「怎麼牆都拆成這個樣子了?」

「嗯,這樣廁所就可以縮小一些,客廳就寬敞了,放心好了,那面牆不是承重牆,我們經常這樣改的。」

張晴天走進廁所,牆皮已經磨平,就等待鋪完地面刷漿了,看得出來,裝修已經接近尾聲。廁所確實有一扇很窄的窗,通風用的,瘦一些的人可以從那裡鑽過去,但是,窗戶不是開在陽台裡面,而是與陽台相距了一段距離,假如陸純初把屍體拖進廁所製造自殺現場之後,他是不可能鎖好門,然後經過這扇小窗回到卧室的,也許這就是警方沒有懷疑,認定是自殺的原因。張晴天越想越失望,就算陸純初的妻子是被謀殺的,裝修如此徹底,這下子半點線索都沒了。

「你在廁所里看什麼啊?」師傅問。

「哦,沒什麼,隨便看看,」張晴天退出廁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來,「師傅,我想找陸老師談一些事情,但他的聯繫方式我找不到了,您能不能告訴我……」

沒想到裝修師傅沒有絲毫的懷疑就把電話號碼說出來,張晴天記在了手機里。

傍晚回到家裡,張晴天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給陸純初打電話,電話通了,傳出的是沙啞的老男人的聲音。

「您……您好,」張晴天很緊張,有些口齒不輕地說,「請問您是陸純初陸老師嗎?」

「對,請問你是……」陸純初很客氣,這點與張晴天的想像不太相同。

「我想向您請教一些問題。」

「哦,不好意思,我最近身體不好,需要休養,沒有精力去學院,很多講座我都推掉了……」

「請您不要拒絕我……」

「對不起,再說吧。」陸純初生硬地掛斷了電話。

張晴天的心還在快速地跳著,攥著手機的手都出了一層汗,他想,陸純初不願意見面,對自己設防是人的本能,誰要是接到一個莫名其妙的電話也不會信以為真,但事到如今,張晴天迫切地想與陸純初見上一面,如果陸純初真是馬琳軒口中的衣冠禽獸,是個殺人慣犯,張晴天有義務協助警方抓獲這個披著人皮的狼。

還有另一個原因一直令張晴天惴惴不安,那就是自己的指紋留在了兩處兇案現場,假如某一天出現意外情況,沒了馬琳軒做證,自己渾身是口也難說清楚,想著想著,他又拿起手機撥通了陸純初的號碼,他知道,要讓一個人聽從自己的安排,一定要勾起對方最大的興趣才行,這就好比掛在魚鉤上的餌料,只有對魚有足夠誘惑的餌料,魚才有可能上鉤。

「怎麼又是你,說了最近沒空!」陸純初顯然極不耐煩。

「陸老師,您先別著急,聽我慢慢說,」張晴天故意放慢了語速,「有一幅畫叫作《一百零八神仙卷》,您聽說過嗎?」

電話那邊沒有了聲音,張晴天可以清晰地聽到陸純初那粗重的喘氣聲,沉寂了好幾秒鐘,陸純初好像壓低了聲音,問:「你是誰?」

「我就是想見您一面,問一些事情。」張晴天的心臟又開始加速跳起來。

「好吧,明天這個時候,我在藝術學院附近的草名香茶樓等你,你認識那地方嗎?」

「草名香茶樓,好,我可以自己去打聽。」

第二天晚上,草名香茶樓的一個單間里,張晴天終於見到了神秘的陸純初。

陸純初雖然50歲左右,但看起來並沒有那麼老,是個十分儒雅的男人。他戴著金絲邊眼鏡,頗顯文氣,絲毫沒有姦邪之相,更與夢中的8251那邪惡的眼神截然相反。不過,他的面容明顯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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