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晨州市的刑警 第五十五節

若木躺在醫院裡,他昏迷了兩天。兩天後,當他吃力地睜開眼睛時,卻看見了一張陌生男人的臉。

「若木,現在能聽清楚我講話嗎?」一名刑警問。

若木眨眨眼睛,什麼也沒說。

又過了一天,何堅出現在病房門口,他手裡端著一盆綠色植物,植物的葉子似乎剛被水噴洒過,顯得格外翠綠。

何堅走進病房。若木看見了那盆曇花,眼睛睜大了。何堅把花盆放在床頭柜上,拉了把凳子坐在床邊。

「進入旅店的時候,我看見了一朵白色的花。」何堅說,「那朵花美極了!可是一眨眼之間,花朵就凋謝了。」

「曇花開得短暫,但短暫的東西往往是最美的。」

「我聽同事說他昨天來找你問話,你什麼也沒說。」

「沒什麼好說的。」若木直勾勾地盯著曇花。

「昨天審問了余果,雖然他故意傷人罪證確鑿,但警方並沒能從他嘴裡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你們警方一直都在暗中留意著余果的行動,對嗎?」若木說,「這就是便衣警察為什麼會及時出現的原因。余果是個藝術家,搞藝術的人往往主觀並且容易衝動,我不會告他,希望警方對他從輕處理。」

「你倒是挺寬容的。」何堅笑笑。

「對待別人寬容,別人也會對待自己寬容。」

「若木,我很想問你個問題。」

「嗯。」

「我一直想不通你在這件事情里充當了一個怎樣的角色。」何堅等了一會兒,見若木沒回答,於是又說,「甄水房間里的那四本書給我的印象很深,書的每一頁都被翻過,但書卻看起來非常平整,當時我覺得甄水是個愛惜書的人。當我檢查過四本書並且發現是同一個作者時,我就知道甄水非常喜歡這個作者寫的書,從那時起,我就對『若木』這個筆名開始注意。回到警察局,我很認真地看了你寫的書,發現你的文筆與署名王長青的那封信的文筆很像,我想那封信是你寫的吧?」

「那封信是我寫的。」

「你寫那封信的原因僅僅是要把王長青和死者之間的關係傳達給警方?我想不會是那麼簡單吧!」

「我想知道甄水去了哪裡。但只憑我自己的力量很難打聽到甄水的下落,我需要藉助警方的力量。」

「原來是這樣。甄水離開了如夢花園小區,她在你所能控制的範圍內消失了,你對甄水的家庭背景並不了解,沒有任何可以打聽到消息的渠道,所以你就在死者棉被上的一張人民幣上寫下了甄水的住址,把警方的視線引向了如夢花園。雖然知道了那房子的業主是甄水,但甄水又消失了,那麼警方必然會派出人手找出甄水的下落。」

「快告訴我,甄水現在在哪裡?!」若木很激動,說完就咳嗽起來。

「你別激動,我可以告訴你,甄水回到了她的老家。她老家在山區,那裡山清水秀很適合養病。」

「她病得嚴重嗎?」若木抓住何堅伸過來的手。

「我開車去過一次,甄水比照片上瘦了,她總是咳嗽,但你放心,她身邊有個忠實的朋友在照顧她。」

若木更加用力地握住何堅的手,「你要答應我,把我交給你的錄音放給甄水,讓她聽一聽。我想,聽後會對她的抑鬱症有所幫助,希望她儘快走出陰霾。」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讓甄水聽一聽那段錄音。」何堅話鋒一轉,「現在請你告訴我,王長青繼父的死與你究竟有沒有關係?」

「我只會紙上談兵,殺人的事我可做不來,也從沒想過去做。」若木苦笑了一下,「為了甄水,我一直都在暗中調查王長青。王長青小時候與繼父住在平安里,所以我才經常去平安里,直到發現了那具屍體。」

「你去那裡的意圖是什麼?」

「當猜出住在平安里的流浪漢是王長青的繼父之後,我就想利用他們之間的恩怨挑起矛盾,我其實並沒有做什麼,因為恩怨本來就存在。想要讓王長青在對待甄水這件事情上低頭認錯,我必須先攻破王長青的心理防線。」

「你這樣做值得嗎?」何堅問。

「一個成年男人因為他的慾望毀掉了一個女孩的半生甚至一生的幸福,你覺得能原諒嗎?即便女孩獲得了短暫的快樂,但更多的是無盡的痛苦和煎熬,難道王長青就不應該受到心理上的懲罰嗎?其實,我並沒有對王長青做什麼實質上的傷害,我只是讓他愧疚,讓他的餘生因為愧疚而心存善念,這也錯了嗎?」

「這就是你寫那封信的意義?」何堅沒表示贊同也沒有反對,「信里的內容,你著重描寫了家庭和責任對於一個成年男人的重要性,既然組織了自己的家庭,就應該好好地去維護,去經營,而不是三心二意,為了慾望企圖破壞別人該有的正常生活。」

「是的。我不覺得我做了什麼錯事,那具屍體與我無關,我是偶然在樓底下發現他的,因為那裡實在太閉塞了,屍體趴在地上三天也沒有人發現,我想報警,讓警方來收屍,突發奇想就製造出了『幽靈家書』這麼一種通風報信的方法來。」若木又說,「我至今還不清楚,那屍體究竟是他殺還是自殺。」

「我問你一些平安里七樓房間的細節,希望你照實回答我。」何堅沒有回答若木的提問。

「好的,你問吧。」

「你發現了屍體之後上過樓,去過701室並在一張人民幣上寫下甄水家的地址,所以你很可能是第一個進入現場的,那麼我問你,你發現了什麼可疑之處嗎?」

「房間里多出了幾樣東西,一張舊掛曆、一千元紙幣,還有地上的玻璃碎片。」若木記憶很清晰,「十張百元鈔票散落在地上,為了讓警方注意到甄水,找到她的下落,我在其中一張紙幣上寫了如夢花園的地址,而後把錢摞起來,端端正正地放在顯眼的位置,確保只要有人進來就可以看到。舊掛曆上小女孩的眼睛被人塗上了墨跡,這是以前沒有的。還有地上的玻璃碎片,很明顯來自燈泡。」若木似乎猜透了何堅的心事,「我個人覺得死者不會是被王長青推下去的,因為以王長青的社會地位,他沒必要這麼做。」

「假設死者是自殺,」何堅眉頭緊鎖,「燈泡碎片等可疑的物品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若木好像想到了什麼,目光一凜,問,「王長青現在怎麼樣了?」

「你與他談話的當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車子撞在路邊的護欄上,磕破了頭。」

「沒死就好,你們可以去審問他!」

「就算王長青沒死,若木,你也觸犯了法律!」何堅厲聲說。

「我只不過偽造過一封信,難道與王長青聊天也犯法嗎?」若木反駁道。

「那把槍是在你身邊發現的,私自攜帶非法槍支的罪名也不小!」

「那把槍原本是打鋼珠的,改裝成了氣槍,雖然能打傷人,但也不是一把致命武器……」

「雖然我不知道最終審判會怎麼樣,但你肯定逃脫不了干係!」何堅嘆口氣,「不過,在錄音里,你說過的一些話,我還是……怎麼說呢,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就好了……」

「既然我暫時離不開這裡,請你幫我做一件事情,求你了!」若木的情緒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雙眼期盼地望著何堅。

「有機會我會把那段錄音放給甄水聽的。但我還想問你,王長青最後說的一段話是你提前寫好的吧,只是利用王長青當時的情緒迫使他念出來。因為王長青不知道手裡的槍是假的,你也不知道,對吧?你用槍威脅他了嗎?」

「很遺憾我不能給你肯定的回答,不過,求你不要把你的推測告訴甄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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