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化工廠的老闆 第十節

這家醫院的高級病房是無陪護病房,也就是說,夜裡親屬不能留下陪病人,病人的一切都由護士照料,這樣一來,家屬就不必那麼辛苦了,也不至於影響正常的作息和工作,當然住院的費用偏高。

王長青要在這間病房裡住上至少一星期,這是第三天夜裡。

他隨手把電視關上,慢慢踱到窗檯前,拿起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他把手機湊近耳朵的時候,眉毛下意識地朝上揚了揚,耳邊傳來嘟嘟的長鳴,好半天也沒人接。過了十分鐘,他又打過去,對方終於接通了電話。

「喂?你還好嗎?」王長青溫柔地問。

「嗯。」對方是個年輕的女人。

「我最近工作有點兒忙,總是出現突發事件。」王長青咳嗽一聲,「甄水,你最近缺錢嗎?缺錢記得跟我說……」

對方沒有回答,切斷了電話,他又打過去,對方卻關機了。

甄水是王長青的情人,年輕漂亮。王長青十分迷戀她,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錢,也用了不少心思,可最近一段時間不知為什麼,他們之間好像出現了一堵牆,多年的所謂情感都被突然出現的牆擋住了。

王長青感覺,這一次,甄水似乎真要徹底地離開他了。

可除了物質上的,他又確實不能給甄水什麼。王長青欠周純的實在太多,雖然花心,但他還知道自己的底線是什麼。難道與甄水那麼多年的情感就這樣結束了?一想到甄水將會投入別人的懷抱,他心裡就酸酸的有些不甘心。

王長青獃獃地站在窗前好一會兒,窗台上黃色的康乃馨有些乾枯了,湊近時能聞到淡淡的花香。端起花瓶,裡面的水所剩無幾,他準備去水房把花瓶灌滿水,這畢竟是女兒送的花,他希望能讓代表親情的花朵開得更持久一些。

醫院的走廊很長,水房在走廊另一端的盡頭,普通病房也在那裡,因為王長青住的是高級病房,為了確保足夠安靜,所以距離雜亂的普通病房稍遠。

還沒有走近普通病房,空氣里就充斥著一股消毒水夾雜著汗臭的氣味,走廊里有人在走動,每個人的臉色都顯得慘白慘白的,這或許是走廊燈光造成的。

王長青慢慢走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一個人身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關注那個人,或許只因為坐在角落裡的那個人穿著過於古怪。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一動不動地坐在藍色塑料椅子上,上身穿著一件暗紅色的對襟盤扣小夾襖,下身是黑色燈籠褲,雙腿交叉在一起,看不見腳下的鞋子。雖然目前天氣微冷,但也不至於穿夾襖,而且最為奇怪的是他頭上扣著的是一頂灰色的鴨舌帽,這種樣式的帽子很久都沒人戴過了。

突然,鴨舌帽抬起臉,他看見了王長青,眼睛與王長青有不足兩秒鐘的對視。王長青也看清了鴨舌帽的臉,立刻就把目光投向別處,因為鴨舌帽的眼神實在很古怪,彷彿是一隻狼在冰天雪地里發現了守候已久的獵物。

王長青與鴨舌帽擦身而過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彷彿掃到鴨舌帽站起身來,他的目光跟隨著自己,看得王長青後背都涼颼颼的。

好在水房就在眼前,王長青走進去,才感覺安全了些,磨磨蹭蹭地把花瓶灌滿,他不希望再看見那個令他感到不舒服的男人,可又不能一直在水房裡躲下去。

想著想著,他笑了,不就是個戴鴨舌帽的人嗎,自己這是怎麼了,居然膽小成這樣。

走出水房門口,王長青還是有意地朝那個角落望了一眼,鴨舌帽不在那裡了。他長長出了口氣,走回了高級病房。

躺在病床上,王長青失眠了,腦海中總是反覆出現那個怪裡怪氣的戴鴨舌帽的人的臉,快天亮時他做了個噩夢,當醒來後回想起那些可怕景象時,還心有餘悸——

長長的走廊上只有王長青一個人,走廊的燈壞了好幾盞,就像魔鬼在眨眼睛。

他毫無目的地朝前走著,就在剛轉過一個彎時,他猛然看見離他幾米遠的暗處站著一個人,他覺得那是一個瘦弱的女人,她的臉是雪白的。

突然,女人的身體發生了變化,一點點縮小,就像被抽去了骨頭剔走了肉,變得更矮更瘦小,像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可她那張臉卻十分成熟,毫無表情的臉上如同戴著一張布滿褶皺的人皮面具。

最恐怖的還是她的眼睛,黑洞洞的,似乎沒有了眼球。夢裡的王長青不由得低低地驚叫出聲,不是他不想高聲,而是喉嚨似乎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那雙手冷得像冰。

就在這一刻,王長青被驚醒了。

這個夢到底預示著什麼?

他不覺把夢裡的女人與幾天前在電梯里遇到的黑衣女人聯繫在了一起。雖然沒能看見黑衣女人的臉,但他覺得那女人不是人,更像是b1層牆壁里刨出來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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