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會寫信的死者 第五節

「這不能叫偷窺,請你們相信我!」男人拚命解釋著。

公安局狹窄的審訊室里,一盞極亮的檯燈把一張男人的臉照得如雪一樣白,白裡面還透著驚恐和疲憊。何堅和趙光端坐在被審訊人對面,他們背後的牆面上用紅漆寫著八個規整的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雖然是用瞭望遠鏡,可這樣做並沒什麼惡意,其實我只是覺得藉此能旁觀遠遠的人和事。」男人名叫余果,正是甄水家對面樓九樓的那個住客,「我說過了,我是給雜誌畫插畫的畫家,眼睛裡看到的任何景物都是唯美的、超現實的,沒有你們腦中想像的那種齷齪的情緒在裡面,之所以買望遠鏡,是用於尋找創作素材。」

何堅看了一眼趙光,趙光站起來踱到余果近前,「你也是讀過書有知識的人,應該知道對面牆這八個字的意思吧?」

趙光抬起一隻手拍在余果的肩膀上,嚇得余果一哆嗦,「我是好人,真的,我只喜歡偷偷去看對面住的女人,我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這……這就叫暗戀吧,說來也慚愧。」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注那個女人的?」趙光回頭看了一眼何堅。

「我入住如夢花園只不過兩個多月,搬進來一個星期後,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余果微微抬起頭,「我端著一架單反相機站在窗前胡亂地拍著,因為正要創作一組關於『窗外風景』的系列插畫。

「鏡頭裡是一座布滿窗子的樓房,我像看電影一樣掃過一個個窗口和陽台,突然,一個在陽台上晾衣服的身影強烈地吸引住了我。那是一個身材勻稱的女人,任何部位長在她身上都恰到好處,瞬間我就被那種婀娜強烈地吸引住了。在我眼中,她不是人而更像是一件藝術品,所以我拚命地按動快門。

「她當時正伸手去展平晾在高處的衣服,踮著腳,頭向後微微仰著,長發瀑布一樣垂下,她脖頸柔滑,胸脯優美,轉身的動作像風一樣輕盈,那形象簡直就是一幀經典影片里的畫面。

「我真的看呆了,直到她走進屋裡,消失在玻璃和窗帘後面,我仍然長久地望著那個地方。電影可以定格,可現實世界裡一切都是轉眼即逝的。從那以後,我除了夜裡畫畫,其餘時間都會站在窗口前,用望遠鏡眺望遠處的陽台,一天不見她我就跟掉了魂兒似的。

「還好每天總會看見她一兩次,她有時是到陽台上晾衣服,有時給一盆小花澆水。雖說每一次都是短暫得轉眼即逝,可那段日子,我還是很知足的。當然,更多的時候,陽台上只剩下那盆綠色植物與我的目光做伴。不怕你們笑話,我是七零後,孑然一身,不知為什麼,只要想到她,我心裡立刻感到很溫馨。但最近一段時間,我卻一直沒有再見到她。」

「大概有多長時間?」何堅問。

「將近一個月。」

「你確定她一直沒有回過家嗎?」何堅又問。

「當然確定,因為我再沒見過她房間里亮過燈。也許她辭去工作回了老家,也許她與自己相愛的人私奔了,也許……她已經消失了!」

「你指的消失是什麼意思?」何堅很認真地問。

「只是一種感覺,當你喜歡一個人時,心裡就會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余果握緊了拳頭,「我也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雖然我和她說不上熟悉,但只要她在,我的心裡就很充實,可現在不知怎麼了,我心裡空落落的。

「最近我的心裡非常慌亂,幾乎整天都盯著窗外,我保證她始終沒有回過家。直到今天,我發現了一輛吉普車停在樓底下,接著你倆就上了樓,我感覺她肯定出了事,所以我就用望遠鏡看著那扇窗,果然,你們其中一個人撩起了窗帘,我當時並沒想到你們是警察,而是覺得你們更像令她消失的兇手和同夥。好了,我把經過都說了,現在,請你們告訴我,她到底還在不在人間?」

「對不起,我們不能對你說什麼,希望你能理解。」何堅站起來朝余果走過去,「對了,你說曾經用相機給那女人拍過照,可不可以給我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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