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最後的結局

「陰謀」結局,如若你認為「老江」所言非虛,掀開第四隻碗。

「戲夢」結局,如若你認為「荊白白」所言非虛,掀開第五隻碗。

我把蠟燭放在案子上,那裡還剩下兩隻瓷碗,我已然沒有了多餘耐性,急不可耐想戳破詭計。沒必要思考或選擇,雙手各自按在一隻瓷碗上,長長的黃表紙嘩啦一聲落在地上,我不管它,只把視線集中在碗下面扣著的東西上——一隻碗里扣著一捆棉線,另一隻碗里扣著的是一個小小的並且十分凌亂的、被棉線纏裹著的灰白色東西。這東西確實似曾相識,當我用兩根指頭捏起一根棉線時,那個灰白色的物體就晃晃蕩盪地站了起來。這是一個塑料做的骷髏模型,全長至多一個手掌寬,骷髏身上拴著很多棉線——這不就是在小樓的地下室,大骷髏提著的那個鑰匙鏈嗎?

我把它丟在案子上,並沒有吃驚它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因為連它的主人大骷髏都來了,這個小跟班小傀儡當然也得跟著。就在這時,我居然聽見一連串凄厲的慘笑,那絕不是皮偶發出的電子聲,而是一種無比鮮活,無比真切,近在咫尺的笑聲,笑聲如此之近,就來自我背後!

我迅速地轉過頭,看見了一雙無比黑暗的眼睛,是茉莉,陰魂不散的茉莉,她居然就躲在我身後。

剛才進屋的那一瞬間,腦子裡只想著掀開瓷碗看個究竟,根本就沒去注意客房的黑暗角落裡還藏著一個人。我從來也沒有過這樣的緊張和壓抑,那不是一種恐懼,而是壓抑,就像浸濕的紙巾一層層貼在臉上。

茉莉的臉依舊美麗,雖然美麗但十分蒼白。她還是之前那副「冤鬼」的裝扮,她凄厲地笑著,一隻手藏在身後,我明顯能感到手裡肯定藏著什麼。

「你要幹什麼?」我被她的殺氣嚇得連連後退,「你不是鬼,你的妝是范彩彩化的,她都告訴我了,茉莉,你別裝了!」

茉莉的笑聲更加狂妄,與此同時,她藏在身後的那隻手猛然露了出來,她手上,正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茉莉,你要幹嗎?是不是演得太入戲了?」我慌了神,一個沒注意,竟把條案撞倒了,五隻青花瓷碗瞬間支離破碎,那可憐的蠟燭頭,也抖動了幾下,熄滅了。

我的汗毛豎起來,心想:先不管茉莉是人是鬼,她的精神肯定是出了問題,我怎麼才能脫身呢,要是她像瘋子一樣揮舞著刀子,這裡空間狹小,我難免會受傷,怎麼辦,這可怎麼辦?以前就聽人說過,裝神弄鬼的人很容易就會真的鬼上身,茉莉肯定也……我得逃出這間屋子!

黑暗中,茉莉似乎沒有追過來,我胡亂地在牆上摸索著,終於摸到門把手,我打開門就奔出了第二間客房。我沒有目的地跑,不知為什麼會下樓,或許,只是想離茉莉越遠越好。

樓梯是木頭做的,但也不至於踩在上面軟綿綿的,難道是自己的腳發生了變異?我這麼一猶豫,腳步立刻就亂了,一個沒留神,一腳踩空就昏天黑地地栽下去,好在樓梯上鋪著地毯,隔在身下也不太疼。

一路翻滾不知怎麼就躺在了平地上,腦袋暈暈乎乎,就像剛剛從雲霄飛車上下來。我一點也不想動,確切地說也動不了,心想:被鬼掐死算了,活著也受罪,一旦自己變成鬼,我也去嚇唬其他的人,豈不快哉!

眨了眨眼睛,彷彿看見有燈光,於是勉強坐起身,抬起頭時,似乎在櫃檯後面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他像交警一樣揮動著兩條手臂,似乎想要暗示我什麼。我此刻暈頭轉向,哪有心情答理他,可就在這時,我卻被一隻濕膩膩的手捂住了嘴巴。

「馬老師,我是老江啊!千萬別出聲……」

我也急了,管他是什麼人,張開大嘴就狠狠地咬上一口,那隻手鹹鹹的、軟軟的,手的主人一定是個遊手好閒沒幹過粗活的人。

隨著「哎呀」一聲慘叫,我轉身就看見了油頭粉面的老江,他咧著嘴甩著手,「馬老師,你……你怎麼還咬人呀!」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慌亂間朝樓上看了一眼,拉住我的胳膊,低聲說:「快跟我走,此處不宜久留,我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後,他又豎起一根手指指著樓上,臉色大變說,「茉莉她……她瘋了,她從廚房裡找到一把刀子,到處砍人……我們報了警,一會兒警察和醫生就來了。馬老師,別愣著了,快跟我走啊!」

「去哪?」我被搞糊塗了。

我不想和瘋女人死纏爛打,所以只得跟在老江後面進入櫃檯,一直來到儲藏室。一路上都有燈光照明,比我第一次來時亮堂多了,很快,我就再次看見了那個豎立著的大冰櫃。

老江不由分說拉開冰櫃的門,把裡面的凍肉朝邊上推了推,一把拉住我的手,厲聲說:「你還愣在那裡幹什麼?快進去吧!」我既不是大象也不是長頸鹿,當然不會傻到自投羅網鑽進冰櫃里。

「快啊!」老江滿頭都是汗珠,看起來很著急,「一旦被茉莉發現,我們就全完了!」他見我毫無進冰櫃的意思,嘆口氣,又說,「這不是真正的冰櫃,而是一個通道。」說著,他俯身鑽進去,裡面的空間足可以容下一個人,而後他在靠牆的那邊櫃壁上鼓搗幾下,吱呀一聲,後面居然打開了一扇門!

我拍了拍腦袋,原來所謂的密道居然隱藏在冰櫃里,這真是太絕妙了,有誰會去懷疑一個冰櫃呢?老江從裡面跳出來,把我推進冰櫃,這次我沒反抗,因為內心深處也希望進入機關看個究竟。

我只認為那是一扇門,絕對沒想到裡面沒有路,撲通一聲就掉下去,然後摔在了一堆軟軟的海綿和紙盒子堆積的地方。我被摔得昏頭昏腦,很快,耳邊傳來又一聲悶響,應該是老江,他有經驗並沒有摔倒,而是穩穩噹噹地跳下來,他把我攙扶起,並且關上那扇暗門。

「咱這是去哪?」我緊張地問。

他沒說話,只是朝前走,彷彿對黑暗之中的一切都十分熟悉。接著,一束刺眼的白光亮起來,我眯著眼看見那又是一扇門。老江背著光朝我招招手,白光在他身體四周閃爍著,使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天使。我緊跟著進入那扇門裡,雖然光線明亮得足以刺痛眼睛,但我還是無法理解地圓睜二目。

在這不大的空間里,擠滿了很多人,很多設備,還有地上那些像長蛇一樣糾結在一起的黑色的線。這樣的結局我早就該料到,人生如戲,這原本就是一場表演、一場戲。

「你們……」我的舌頭就像一隻被麻醉的田鼠,怎麼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馬爺,你不是做夢都想當影帝嗎?這回戲癮算是過足了吧!」康冰走過來,給我搬來一張摺疊凳子,臉上的笑容卻並不是那麼從容。

我木訥地坐下來,老江搖搖晃晃地走過來,「這個,一言難盡啊!馬老師,讓你受驚了!馬老師,你沒事吧?」老江見我目光獃滯,伸出手掌在我面前晃動著,「你可不要嚇唬我們呀!」

康冰把老江擠到一邊,「馬爺,不至於吧!」他搖晃著我的肩膀,「你說句話啊!」

「還讓我說什麼?你們居然合夥來騙我!」我怒喝一聲,顯得有氣無力。

「沒有,沒有。」康冰搖晃著雙手,「馬爺,你可不要把這件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以為就是一個惡作劇,一場模仿歐美國家的低俗真人秀表演。這裡面暗藏了太多事情,我……我真不知道從哪兒跟你說起才好。」

我無比輕蔑地冷笑著,「無聊!低俗!其實我一早就識破了你們的詭計,我……」就在這時,肚子咕嚕嚕地叫起來,「那什麼,有吃的沒?我不想餓著肚子跟你們這群人閑扯!」

兩個麵包瞬間就被我吞下去,心裡這才算踏實下來,老江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我,我一邊喝水一邊環視屋子。這間屋子空間不小,但靠牆擺著一排設備,顯得十分局促。光監視器就有三台,前面還坐著四個人,我只認識帥男一個,此刻只有帥男朝我微笑著點點頭,其餘三人頭都不抬,像機器人一樣專註地操控著機器。

屋裡除去那四個人外,就剩老江、康冰還有我,茉莉在樓上,可范彩彩和荊白白哪去了?想到這,我脫口問道:「似乎還少了兩個人?」

此時,所有人的臉色立時暗淡下來,我拉住康冰強硬地問:「怎麼?還要繼續隱瞞嗎?」

「荊白白他……」老江與康冰目光交流後,便接過話頭說,「唉,還是由我來說吧!」他拉過一張凳子坐在我對面,「荊白白被茉莉刺傷了,小范正在照顧他。」

過度的疲勞使我反應遲鈍,老江的話聽起來忽遠忽近,難道這就是所謂「陰謀」的結局嗎?雖然很迷惑,但我卻不知道從何處問起,只能聽老江一一道來——在旅館裡上演的的確是一個節目,一次先鋒戲劇嘗試,一個行為藝術表演,除了廁所,每個房間里都秘密安置了攝像機和錄音設備,帥男和三名工作人員控制著鏡頭的切換,以及照明和供電,他們把拍攝到的畫面直接發到網路上,當然,並不是完全公開,起碼首播不是。

觀看這場首演的真正觀眾其實只有五個人,並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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