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第十章 天外來客

從樓梯走上來,除去廁所那道窄門,一共有五扇門。

也就是說,二樓有五間客房,而且都在樓梯對面那一面牆上。

白天,我和康冰「密謀」時,就在樓梯口對著的第一間客房,而其餘四人則在走廊盡頭的那一間,也就是第五間。此刻血點消失的地方,正好對著第三間客房的門,無論從哪邊數,都是第三間,也是中間的一間。

如果受傷的人是茉莉的話,血點消失在那裡,會讓人聯想到她很可能進入了這扇門裡。康冰握著門把手,一陣亂搖,門上鎖了。

「茉莉,茉莉……」康冰對著門喊叫著,「你要是在裡面的話,就答應一聲啊!」然後他把臉貼在木門上,似乎並沒有聽見什麼求救的聲音。

「怎麼辦?」他看向我,我把他推到一邊,抬起腳就朝門鎖上踹去。

沒兩下,鎖就壞掉了,屋裡沒開燈,所以非常黑,我站在門口等待片刻,覺得沒什麼危險了,就伸胳膊進去摸開關,開關的位置和其他房間的一樣,咔嚓幾聲脆響傳來,但就是沒有光線從裡面射出來。

我再次打亮打火機,火光並不能夠照多遠,我舉著那一點光亮走進屋中。這間客房和我們住過的那間不一樣,空間非常小,似乎是個單間,在昏暗的光線下,只能看見靠窗的位置擺放了一張雙人床。

就在我抬腿打算深入這個小房間時,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一絆,身體失去重心,直撅撅就趴在那張雙人床上,還好床比較柔軟。

「誰在那?」范彩彩的聲音。

我的神經本就繃緊著,她這一喊我登時就從床上翻下來,從剛才腳下的觸感得知,地下很可能躺著一個人,也或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我趕緊撥動打火機,可越著急卻越是打不著火。帥男的性子更急,居然俯下身把地上那個人拉出了屋子。

火光終於亮了,地上趴著一個人,但絕對不是茉莉,而是一個瘦高的男人!

我本以為這會是老江的屍體,可當光線湊近男人的臉時,我卻看見了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這張臉屬於旅館老闆,或應該稱他為霍三神!

「他還活著嗎?」范彩彩用手拍了拍他的臉,他皺著眉十分痛苦地轉動一下脖子,連眼睛都沒睜開,於是我抬起他的腳,帥男抱住他的頭,把他抬到樓梯正對著的第一間有燈光的客房裡。

這人確實是假冒旅館老闆的霍三神,既然他是幕後黑手,為什麼好像也被葯迷暈了?

康冰此刻心裡忐忑不安,十分擔心自己的茉莉,他雙手攥住那人領子,用力地搖晃起來,嘴裡還說了一些威脅的話,還好,不大一會工夫,床上的人就被他搖醒了。

「別搖了,我的頭好暈,求求你!」聲音聽起來有一絲熟悉,缺少了霍三神的嘹亮,少了些老闆的低沉,是兩種語氣中和在一起的聲音,或許這才是他本來的聲音。

「你快告訴我,茉莉哪去了?你把她弄到哪裡去了?牆上的血手印又是怎麼回事?」康冰被帥男和我拉開,可他嘴裡依舊大聲詢問著。現在我倒是安靜了下來,隔在他們中間,說:「康冰你別急,幕後之人都被我們抓住了,你先冷靜冷靜,想想怎麼審問他……」

「什麼!你說什麼?」那人的眼睛本來就大,此刻圓睜著,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裡滾出來,「什麼幕後之人?我可不是,我只是個跑龍套的啊!」

「霍三神是不是你扮演的?」我一邊問,一邊仔細打量這個人的臉,其實他的年紀比我大不了幾歲,只不過臉上抹了一層暗淡的油彩,顯得有些飽經風霜。

「霍三神確實是我。」他毫不猶豫地承認了,「旅館的老闆也是我,不過那都是有人指使我乾的,不關我的事啊!」

康冰再次逼近他,「茉莉在哪,快說!」

那人抬起頭看向我們每一個人的臉,視線最終落在了我的臉上,我被他看得心裡一哆嗦,只聽他低聲說道:「幕後之人,他沒在你們當中!」

「請不要耍小聰明了!」我冷哼一聲,「不是你還會有誰,是你在我們吃的東西里下了蒙汗藥!」

他聽我這麼一說,竟然坐直身子理直氣壯起來,「如果我是謀害你們的人,怎麼自己也被迷暈了躺在地上?」

「誰又能證明你不是裝的呢?」范彩彩插口道。

「我現在解釋不了這個問題,反正我沒有騙你們,不信,你去問那個指使我的人!」

「是誰指使你?」我越聽越糊塗。

「指使我的人就是你們稱為『老江』的那個人!」

「老江?怎麼又是老江?」我自言自語,忽而又冷笑著問,「老江已經不存在了,死無對證,所以你才說他……」

「不存在是什麼意思?」他打斷我。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用近乎平淡的語調說:「因為我發現了他的屍體,他被凍死在了冰櫃里,而且我也知道,謀害老江的人非你莫屬……」

那人霍地一下從床上彈起來,嚇得眾人連連後退,他全身哆嗦地念叨著,「他們真的動手了!我的天!太快了!這這這……根本就不是當初設想的那樣,根本就不是一場遊戲,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他們會殺掉每一個知情的人,這就是滅口,對!殺人滅口!」

只見他的情緒失控了,嘴唇發白,全身都哆嗦起來,我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假惺惺地安慰道:「你別激動,不是還有這麼多人嗎?你要是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全部說出來,或許還會有人幫你,你儘管考慮一下……」

「別在我面前演戲了,我大小也是個導演。」康冰又要發飆,一個沒攔住,他就一把把那人推倒在床上,「我最後問你一遍,茉莉在哪裡?你把她怎麼樣了?」

「我……我不知道。」那人慌了神,眼神搖擺不定,「真的不知道,你們得去問老江,不不不,老江死了,被滅口了,我哪裡知道,或許茉莉也被……」

帥男抱住康冰抬起來的腿,我攔在中間,伸出雙手對他們二人說:「事情還沒弄明白,你們都先別激動,康冰,你先聽他把話說完,只有事情水落石出了,才能順利找回茉莉。」我又湊到那人身邊,伸手把他從床上拉起來,「你也看見了,就算不說,你肯定也過不了這一關,不管是被人利用,還是裝傻充愣糊弄我們,我勸你還是說實話的好!」

他聽了我軟中帶硬的幾句話,長嘆一口氣,點點頭說:「那好,我並沒說要隱瞞什麼,也沒有那個必要,其實……怎麼說呢,其實我們早就見過面,應該說相互認識……」

難道他真是荊白白?我頓了頓,又問,「你到底是誰?」

「我叫荊白白,就是那個考了七年美院均落榜的倒霉蛋,人送綽號——藝術怪胎!」

「原來真是你——藝術怪胎?」我與康冰互望一眼。

「是的。」他點點頭,「其實我不喜歡這個綽號,我希望你們叫我的全名——荊白白。唉!我自幼喜愛藝術,尤其對那種自由的、沒有條條框框束縛的、無意識肆意揮發靈感的藝術形式更加著迷,因為那是我個人最嚮往的。可是,我那種繪畫風格不適合考學,沒有院校承認我在藝術上的造詣,七年的重創,你們根本就體會不到我受過多大的打擊。物極必反,這句話在我身上應驗了,當我像一條狗一樣流浪在北京街頭時,我遇到了一個朋友。」

「他是我的老鄉,以前曾一起求學過,當然,現在人家不但從高校畢業,而且還考上了一所知名院校的研究生,與我相比,那叫春風得意,而我與之相比,簡直落泊得一塌糊塗。故友相會,必然要敘談一番,他問我近況如何,我敷衍他說還算湊合,他說他認識一幫搞行為藝術的朋友,可以介紹給我認識。」

「聽了他的話我不以為意,其實當初我對行為藝術不太了解,只想考上美術學院,畢業後從事藝術工作,只要是和藝術沾邊的工作,我就心滿意足了。我那朋友留下一張名片就走了,還好我當時把名片放在上衣口袋裡,回想起來真慶幸沒有順手丟掉。」

「一個月後,我遭遇了一件事,舊事多談無益,我還清楚地記得,當時我口袋裡的錢只夠坐兩次公共汽車。呵呵,不能用走投無路來形容,那樣太悲觀了,我其實是個還算樂觀的人,不然經受過這麼多年的打擊,或許早就心神俱疲了。」

「我是偶然間掏出那張名片的,別驚訝,因為那身衣服從穿上就從沒洗過。我用四毛錢給那朋友打了一個電話,我說我現在混得很吃力,有沒有工作介紹給我。他說有,就是擔心我不肯做。我笑了,說只要不犯法,我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就是這樣一個偶然的電話,卻令我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行為藝術家,呵呵,說起來真是滑稽。」

「我記下了朋友給我的地址,於是用僅有的兩塊錢坐上公交車,而後又步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來到一個地方,據說當時搞前衛藝術的人都聚在了那個地方。在那裡沒人問你是哪裡畢業的,也沒人注意你的穿著和言談舉止,那些人很熱情,或許他們和我一樣,都是些走投無路但熱愛藝術的可憐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