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第二章 密室藏骨

嘎吱嘎吱一陣難聽的聲響,合葉上的彈簧仍舊很有力道,使得我不得不十分用力才能把它推開。我一手推著門,一手打著手電筒朝里照去。

腳下是向下延伸的木質樓梯,底下黑洞洞也不知是通向什麼所在。突然,一束光亮從黑暗之中反彈回來,我手一抖,隨後想起裡面有面鏡子,心稍安之後,慢慢移動手電筒光束尋找那面鏡子。很快,又是一束反光射到面門,我定睛看去,底下的確是面鏡子。

鏡子挺大,就像學校大廳立著的那種整裝鏡,我一看之下確實覺得疑竇叢生,為什麼要衝著門口擺面鏡子呢?難不成真如師行剪所言,是為了阻擋某種戾氣?沒等我多想,後面扛機器的康冰便發了牢騷,「馬爺,你別老照那面破鏡子,反光射進鏡頭裡,什麼也拍不到了,趕緊下去吧,十二點就快到了。」

我按著門側過身子,康冰扛著機器走下樓梯,我順勢看了看門外站著的師行剪,誰料想他竟然躲到幾個場工身後,正探出小腦袋窺視著我們。我冷冷一笑,心想這師老鬼怎麼今天如此膽小,但立時心裡就咯噔一下,難道這暗室真的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使得見多識廣老謀深算的師行剪都緊張成這般模樣。可又一想,事到如今,自己半個身子已跨進密室,也罷,索性把心一橫,打著手電筒跟康冰一前一後走下了樓梯。

陰晦久積之所,到處都是塵土,角落掛滿了灰,空氣里散發著一股重重的霉味。樓梯最多十幾階,走在上面軟綿綿的。軟綿綿的原因或許是灰塵太厚所致,但主要還是因為我的腿有些發軟。

裡面實在太黑,下到最後一節樓梯時險些摔倒,我低頭照照腳下,終於是踩在平地上了,於是舉起手電筒,見兩米不到的地方就立著那面大鏡子。我轉頭見康冰正舉著攝像機對著我,他身後的木門也不知不覺地自動關上了,或許是闖入陌生地方過於緊張,我倆甚至都沒聽到木門關閉的聲音。

「馬爺,你把手電筒對著鏡子,然後用身體把反光擋上,對!就這樣,讓光線把你的身材勾出來,沒錯!我給你來個特寫,這鏡頭太詭異了!」康冰後退重新登上幾節台階,擺弄著攝像機,嘴裡還一個勁兒地嘖嘖稱讚。

我不想被他拍到臉,於是轉過身看向那面鏡子。

鏡子很陳舊,很多地方都受潮氣侵蝕,形成一塊塊沒有規則的水銀斑,有些像是某種黑色的蟲子爬在上面,看起來極不舒服。雖然鏡子表面覆蓋著一層塵土,但還可以模模糊糊地映出我的臉。

鏡面有些發黃,或許這是手電筒光造成的。視線無目的地朝上移,當我看見自己的眼睛時,不知為什麼,我全身竟哆嗦一下,只得本能地錯開自己和自己的對視。

「怎麼了?」康冰無聲無息地移到我身後,我嚇得跳起來,差點沒把他肩上的攝像機撞翻。

「你走路怎麼沒聲啊!」我氣憤地大聲喊道。

康冰一臉無辜,眨了眨眼睛沒說什麼,他也看向鏡子,「這鏡子還真不小,你說屋裡放面鏡子幹什麼用呢?我覺得這鏡子有些古怪。」

「古怪?你什麼意思?」我問。

「你看咱們北方的四合院里,門口都立著一堵牆,對吧?」

「那不叫牆,那叫影壁好不好。」我有些不耐煩,他眨巴著眼睛盯著鏡子,我隨即理解了他話中的隱意,他是不是在說,這面鏡子擺在這裡是用來擋煞的?

影壁古稱蕭牆,是中國傳統建築中用於遮擋視線的牆壁,但古人並不是這樣簡單認為的。舊時人們認為自己的住宅中,到了某個特定的季節,就會不斷有鬼魂來訪。如果是自己祖宗的魂魄回家看看還勉強可以,萬一遊盪在外的孤魂野鬼溜進了宅子,肯定要給主人帶來災禍。如果院中立有影壁的話,影壁可以照出鬼的影子,鬼看見自己的影子便會被嚇退。

想到這裡,我的嗓子眼兒都發緊了,咬著牙說:「估計就是個廢棄的地下室,我累了,這裡沒什麼好看的,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回去睡覺了。」

「別啊馬爺!既來之,則安之,你看這地下室挺大的,要不咱倆繞一圈兒再上去。」然後他又舉起了攝像機,「你站在我右邊,順著我的鏡頭,鏡頭拍哪裡,你就把手電筒光移到哪裡,咱們拍幾條素材,留著做片頭用。」

幫人幫到底,他扛著攝像機,我一路為其打著光,順勢就繞過了鏡子。

手電筒光照在牆上顯出了個大大的光斑,地下室的牆皮因年久潮濕脫落殆盡,露出了斑駁交錯的灰磚來。四壁的角落都空蕩蕩的,並沒有多餘的物品,這一點我頗為不解,一般地下室都是存儲舊物用的,為何這裡如此空蕩蕩?

康冰拍了一陣兒,見實在沒什麼特別之處,便失望地把攝像機從肩上卸下來提在手中,「真沒勁,除了面鏡子詭異些,什麼都沒有。」他嘆口氣便轉過身,與此同時,一聲沉悶的哀鳴從他嘴裡發出,聲音不高,不像是喊叫,更像是從喉嚨里硬擠出來的。

我這才恍惚覺察出,就在我背後,似乎存在著什麼可怕的東西!

剛剛下到這裡來,我倆把精力都放在對著門的鏡子上,而後繞過鏡子,又把注意力落在四周光禿禿的牆壁上,從而便忽略一個地方——鏡子背面。

我還沒轉過臉去,就聽咣當一聲悶響,我知道那肯定是康冰手裡提著的攝像機掉在了地上,背後究竟藏著什麼?他連價值幾十萬元的機器都捨得撒手?那到底是怎樣的恐怖呢?

地下室的空間和氣氛本就令人壓抑,聽他這一喊,搞得我都快喘不過氣來。或許轉頭的速度太急,也或許是缺氧所致,當我看向身後的那一刻,腦中竟是一陣眩暈,恍惚間看見那裡似乎蹲著個白蒙蒙的人形!

手裡的手電筒不知不覺地照向那裡,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裡居然蹲坐著一具屍體!

又是咣當一聲,這回是手電筒掉在地上,雖然玻璃碎了,但光沒有滅掉,只不過光線渙散了些。我先看見了一隻手,是只死人的手,皮肉皆無,只剩下了森森白骨;接著是一個骷髏頭,黑洞洞的眼窩,白慘慘的牙齒……這是一副慘白的人骨!

借著從下而上虛幻的光,它顯得格外的猙獰恐怖。

康冰顯然被嚇得呆住了,半張著嘴巴,雙眼突出,我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如夢方醒般「啊」了一聲,聲音之悲切不言而喻,不知是由於驚嚇,還是因為心疼攝像機。

「這……這裡……怎麼會有……這個?」康冰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對於死人骨頭我倒並不陌生,以前畫素描時經常對著頭骨寫生。見其只不過是具紋絲不動的枯骨,我緊張稍減,於是俯身撿起手電筒,仔細地小心觀察。可這一細看,不由得又是倒抽一口冷氣,剛剛平復的神經再次緊繃,並非因人骨本身有什麼異樣,而是它的動作,不應稱其為動作,應該叫造型,人骨所擺出的造型實在是詭異到了極點!

這……這到底是何用意?

康冰蹲在地上正在擺弄那部攝像機,幸運的是,機身的電源燈仍可以亮,還好沒被摔壞。他長長呼出一口氣,顫聲對我說道:「馬爺,咱上去吧,趕緊報警,想必這是命案現場,這不歸咱們管,最好不要破壞了現場。」說著站起身來,把攝像機扛在肩上,「哎喲!馬爺,你看地上怎麼還有個塑料娃娃?」

「什麼塑料娃娃?」我正全神貫注觀察著骷髏那古怪的姿勢,根本沒來得及四下查看,況且環境黑暗,光線本就不夠。我回頭看向康冰,看來他是緩過神來了,正扛著攝像機拍著什麼。我順著鏡頭的方向一看,果不其然,就在骷髏不遠處的黑暗處,一個塑料娃娃正趴在地上,雖說是個玩具,但娃娃擺出的造型也十分瘮人。

我朝後退兩步,視野隨之擴大開來,手裡平舉著那散了光的手電筒,竟把眼前這般景物渲染得鬼氣十足。

這一詭異的畫面,深深地停留在我的記憶深處,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每當午夜時分,它總會無法避免地徘徊在我的噩夢之中,揮之不去,所以,我不得不具體地形容一下:

昏黃的手電筒的光虛虛實實地落在鏡子的背面上,由於鏡子背面塗滿了暗紅色的油漆,使得整個場景顯得有一絲血腥之氣;暗紅色的背景把前面的白骨襯托得越發的白,白得血淋淋的;還有地上趴著的那個塑料娃娃,也被紅色反光映襯成骯髒的橘紅色。

「太刺激了,馬爺,這回咱們可是大有收穫,我覺得這不是個兇案現場,更像某種儀式、某種妖術。咱們先別報警了,看情況再說。」康冰也後退幾步,給這詭異的場面來了個全景拍攝,緊張中夾雜著興奮,使得他的聲音很嘶啞,「不過光線昏暗,估計攝像機拍出來的畫面不會很清楚。馬爺,你等著我,我得上去拿台單反相機,哈哈!太刺激了!」

很快,康冰就消失在這間密室里。密室只剩下我一個人,少了康冰的騷擾,卻給了我足夠的時間去仔細觀察。

如果把暗紅色的鏡子背面當做一面幕布,一個畫面,那麼骷髏就處在畫面的左邊。骷髏蹲坐於地上,左腿曲折著地,右腿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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