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義舉背後 第一節

這下事情麻煩了——六藏心想。

某個附身於深川三間町吉次的死靈殺害年幼的阿千,繼而利用另一個男人的身體在百本杭淹死長弟弟——死靈的身分不明,但知道其形貌,然而棘手的是,目前唯有六藏的妹妹阿初看得到這死靈真正的相貌。

從長弟弟的屍首打撈起來的那一晚到翌日天亮,一.直有一群男子協助搜索,阿初在其中看到了死靈的臉。到了早上,查問眾人的姓名與住處時,六藏再度要阿初悄悄指認,她輕而易舉便指出一名男子。

男子名叫助五郎,今年二十五歲,高高瘦瘦的,臉上還流露出幾分稚氣。不但如此,他就在發現長弟弟屍首的澡堂老闆底下做事,主要工作是負責燒水顧火。

「怎麼偏偏是他,這是什麼孽緣啊……」

六藏不禁低語,阿初卻緩說道:「這才不是孽緣呢,哥哥。是附在助五郎身上的死靈要人們及早找到長弟弟的屍身,索性故意這麼安排的,因此才會特地選在澡堂老闆前往夜釣的時刻和地點,把長弟弟丟在那裡……」

對此,六藏除了再次沉吟,也無可奈何。

最令人為難的是就算阿初看得一清二楚,也不能以此為憑據逮捕助五郎。掌管本所深川一帶的岡引辰三與六藏是老交情,但若六藏直接向他表明此事,要求他即刻將助五郎抓起來,辰三若不是一笑置之,就是找源庵大夫求助。總之,辰三是不可能盡信的。

在助五郎幹活的澡堂里也是一樣。湯屋位於本所元町一角,助五郎也住在那裡。換句話說,他與單身住在三間町的吉次不同,周遭隨時有人。即便如此,對身邊的人來說,助五郎就是助五郎。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六藏若莫名指控助五郎殺了長次,他身上附著危險的怨靈,人們反而會懷疑六藏腦筋有問題。

「看來,就近監視是唯一辦法了。」說這句話的是右京之介。

「找個借口派人住進澡堂如何?進去之後,再藉機整天盯著助五郎,他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他做什麼也跟著做。我想,暫時只能這麼辦吧。」

確實只有這個辦法,而眼前能夠勝任這份工作的手下也只有文吉一人。六藏將他叫來,解釋了緣由。

「包在我身上。」文吉幹勁十足地一口答應。「頭子,我會盯得緊緊的,就像愛吃醋的小老婆監視老爺一樣。」

「文哥,你可要像源庵大夫那厲害的跌打膏藥一樣,死黏著不放哦!」

在阿初的激勵之下,文吉意氣昂揚地出門去了。

六藏以揪出惡質的澡堂竊賊為由,拜託澡堂老闆讓手下住進去。說到澡堂竊賊,澡堂的人自然比岡引來得清楚,因此老闆起初一臉莫名其妙,但六藏暗示這竊賊並非一般手腳不幹凈的壞蛋,而是背了一條人命的要犯,老闆當下恍然大悟地同意了。

接著是辰三這邊,六藏也以相同的借口含糊解釋。但辰三畢竟敏銳,反問這話是否當真。但六藏始終堅持,辰三隻得讓步了,不過肚子里顯然另有想法。這是步險棋,好在若辰三盯著住進湯屋的文吉,連帶也能掌握文吉所監視的助五郎的行動。總之,這對一心想遏止慘案再度發生的六藏而言並不是件壞事。

一方面監視助五郎,另一方面也必須查出死靈的身分。為此,首要處理的便是命令擅長作畫的信吉再次提起畫筆,依阿初所見的死靈長相繪製肖像。或許是感染了頭子的幹勁,信吉雖不知詳情,卻將畫功發揮得更為淋漓盡致,當六藏拿繪製好的肖像請阿初確認時,阿初竟渾身一顫。

「簡直一模一樣。」

直到此刻,六藏仍覺得不可思議。他眼裡所見到的澡堂助五郎是個性情溫和老實的年輕人,無論正看反看,都不這張臉,沒想到阿初看到的竟是這樣……

「唉,這件事再怎麼多想也是枉然。」六藏也只能如此嘆息。

有了死靈的肖像畫以及阿初造訪田村府時,在顫動岩旁看見的幻影中的年輕浪人的肖像,六藏與手下當下著手進行漫無目的的搜查。這場不知該從何處下手的人海尋人,竟與百年前的往事相關。

而且,當前能夠將這兩張幻象中的面孔連結起來的,就僅有「理惠」這個女人的名字。「理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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