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和國際刑警有關嗎?」我不懂傑伊·塔利為何在這裡。兩周前他還在法國執行任務。

「你應該知道,」也許是我的想像,他似乎語帶譏諷,「前不久你還要求國際刑警協助調查那起無名屍案件,遇害者被發現死在公路旁那家汽車旅館裡的?關於他的身份已經查出了眉目。因此沒錯,這案子的確和國際刑警有關,所以我們才會來。」

「我倒是沒聽說國際刑警方面已經有了回應。」馬里諾很不客氣,「你的意思是,那名汽車旅館死者可能是國際逃犯?」

「沒錯,」傑伊回答,「羅索·馬托斯,二十八歲,南美哥倫比亞人,生前最後一次被人看見是在洛杉磯。掉號老貓,因為他在任何地方出沒殺人都悄無聲息,這正是他的專長。他是一名殺手,替人解決心腹之患,出了名地喜歡昂貴衣服、車子——和年輕男人。我想我應該說生前喜歡。」傑伊停了會兒,沒人搭腔,都只是望著他。「我們無從得知的是,他為何會來弗吉尼亞州。」傑伊補充說。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馬里諾問吉莉森·麥金太爾。

「四個月前有個傢伙在距離這裡幾英里的第五號公路上超速開車,被一名詹姆斯城警察攔住。」她瞄了下斯坦菲爾德,「開罰單的時候警察發現他是個在逃重刑犯,又注意到車后座有條毯子,底下露出一截槍管,是一把MAK-90,序號已經磨掉。我們在羅克維爾的實驗室成功還原了這組編號,並且追蹤出一艘貨輪。各位知道,MAK-90是一款仿AK47衝鋒槍而製造的大眾槍型,黑市行情是每支一千到兩千美元。這些假正當貨物之名、定期走私到里士滿、諾福克等內陸港口的MAK衝鋒槍深受幫派分子的喜愛。走私槍支連同海洛因裝在板條箱里,外面標的是『電子器材』、『東方地毯』等五花八門的名稱。」

麥金太爾繼續有條不紊地敘述著走私集團利用本地港口以及詹姆斯城一家運輸公司進行的走私活動,語氣中偶露緊張。巴博薩正是在這家運輸公司以卡車司機身份執行秘密任務,她則喬裝成他的女友。他設法讓她擔任辦公室職員,因為這家公司做假賬掩蓋違法圖利之事,包括從弗吉尼亞州走私香煙到紐約等東北部城市。至於槍械,部分通過當地一個槍販子轉賣,大部分借槍械展覽會進行幕後交易,而我們也知道弗吉尼亞州多的是槍械展覽會,麥金太爾說。

「這家運輸公司叫什麼名字?」馬里諾問。

「奧佛蘭。」

馬里諾對我使了個眼色。他用手指耙了下稀疏的頭髮。「天哪,」他對大家說,「貝芙·基芬的丈夫也是這家公司的司機,天哪。」

「他指的是詹姆斯堡汽車旅館的老闆娘。」斯坦菲爾德向眾人解釋。

「奧佛蘭規模很大,不見得每個人都涉入不法活動,」普魯特保持客觀地說,「所以事情才會這麼棘手。公司本身和大部分員工都是守法的。我們很可能花一整天查他們的卡車卻沒有任何收穫,但是某天突然發現他們的一個集裝箱裡面紙製品、電視機等全被掉包成了衝鋒槍和毒品。」

「麥切露了馬腳?」馬里諾問普魯特,「於是那幫渾蛋就把他除掉了?」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連馬托斯也死了?」說話的是傑伊,「還比他早一步死,對吧?」他看著我說,「他陳屍的地方未免有些奇怪,公路邊的汽車旅館。第二天麥切的屍體也在里士滿被發現。況且馬托斯是個重量級殺手,我想不通他怎麼會對這地方感興趣。就算要暗殺麥切,也用不著派馬托斯來。他的獵物大多是大型犯罪集團的頭頭,他們有私人武裝保鏢重重保護,非常難以接近。」

「馬托斯是替誰幹的?」馬里諾問,「這點清楚嗎?」

「誰付錢誰就是老闆。」普魯特回答。

「他行蹤不定,」傑伊說,「南美洲、歐洲,以及美國。他一向獨來獨往,不跟任何犯罪勢力或集團有牽扯。誰想把仇敵幹掉,就去找馬托斯。」

「那麼一定是有人僱用他來這裡。」我下結論說。

「我們只能這麼假設,」傑伊說,「我相信他絕不會是來參觀詹姆斯城或威廉斯堡的聖誕節慶的。」

「我們還知道麥切·巴博薩不是他殺的。」馬里諾補充說,「麥切出門慢跑的時候,馬托斯已經躺在醫生的驗屍台上了。」

眾人紛紛點頭。斯坦菲爾德低頭摳著指甲,不停抹著額頭的汗水往褲腿上擦,顯得有些忸怩不安。馬里諾要求吉莉森·麥金太爾繼續說明事發經過。

「麥切喜歡在中午慢跑,午餐之前。」她說,「接近中午時他出門,就再也沒回來,就是昨天的事。下午兩點左右我開車去找他,還是不見他的蹤跡,於是我打電話報警,當然還聯繫了煙酒槍械管制局和調查局的同事。各個調查站的探員都趕來找人,但一無所獲。據我們了解,有人在法律學院見過他。」

「威廉瑪莉學院?」我問,邊做筆記。

「沒錯,正是威廉瑪莉學院。麥切慢跑的路線相當固定,從這裡沿著第五號公路跑,經過弗朗西斯街到達南亨利街,然後原路返回。大約要花一個小時。」

「你還記得他出門時的裝束、身上帶了什麼嗎?」我問她。

「紅色慢跑套裝和馬甲,他經常會加一件馬甲。嗯,灰色的,樂斯菲斯牌。還有一個腰包。他無論到哪裡都帶著腰包。」

「裡面有槍嗎?」馬里諾問。

她點點頭,猛咽口水,冷靜地說:「裡面裝著錢、手槍、手機、住宅鑰匙。」

「他的屍體被發現時並沒穿馬甲,」馬里諾告訴她說,「也沒有腰包。描述一下那把鑰匙。」

「是一串,」她糾正道,「房子的和車子的鑰匙,串在不鏽鋼鑰匙圈上。」

「房子的鑰匙長什麼樣?」我問,感覺傑伊在瞄我。

「只是把銅鑰匙,很普通。」

「他的慢跑短褲口袋裡有一把不鏽鋼鑰匙,」我說,「上面用記號筆寫著數字『233』。」

麥金太爾探員皺著眉頭,顯然是不知情。「這就奇怪了,我不知道有這麼一把鑰匙。」她說。

「所以他必定是被帶去了某個地方,」馬里諾說,「遭捆綁、堵嘴、凌虐後用車載到里士滿,丟在我們可愛的莫斯比宅院里。」

「就是那個毒品買賣猖獗的地區?」普魯特問他。

「對。這個住宅區的經濟活動相當活絡,槍械、毒品樣樣有。」馬里諾盡情發揮他的專長,「但莫斯比宅院這種地方有個特色,就是人人自掃門前雪。就算當著五十個人的面丟棄屍體也無所謂。大家都會暫時性失明,選擇性健忘。」

「這麼說來,兇手應該對里士滿很熟。」斯坦菲爾德終於開口。

麥金太爾驚愕地睜大眼睛。「我不知道有凌虐這回事。」她對我說。她的職業自制力已如一株搖搖欲墜的樹。

我描述了巴博薩身上的灼傷,以及馬托斯的傷痕,告訴他們我發現的捆綁痕迹和嘴角的擦傷。馬里諾又提起汽車旅館房間天花板上的吊環螺栓。眾人心裡大致有了譜,都能想像到他們兩人的遭遇了。我們大致懷疑這兩件案子是由同一個人或一批人所犯,但這對案情的釐清毫無幫助。我們不知道巴博薩究竟被帶去了何處。不過我有個想法。

「你回去和范德碰頭後,」我對馬里諾說,「最好檢查一下其他房間,看看天花板上是否也有吊環螺栓。」

「好,我會順便瞧瞧。」他瞥了眼手錶。

「今天嗎?」傑伊問他。

「對。」

「你有沒有檢驗出麥切和另外那傢伙一樣,注射了毒品?」

「我沒發現針孔,」我回答,「不過得等毒品報告出來後才能確定。」

「天哪。」麥金太爾喃喃念著。

「他們兩個都尿濕了褲子?」斯坦菲爾德問,「人死的時候都會這樣嗎?膀胱失禁,尿濕褲子?換句話說,這只是自然現象?」

「尿失禁並不罕見。不過第一名死者,馬托斯的衣服是脫下的。他赤裸著身體,看樣子似乎是尿濕褲子後才脫掉衣服的。」

「這麼說是在他被燒死以前。」斯坦菲爾德說。

「我推測應該是這樣。他被燒死時沒穿衣服。」我回答,「兩名受害者很可能是因恐慌而膀胱失禁,這在人極度害怕時常發生。」

「老天。」麥金太爾輕嘆道。

「如果你們眼睜睜地看著某個惡棍在天花板上釘了吊環螺栓,把熱氣槍插上電,你們也會嚇得尿失禁。」馬里諾生動地描述著,「不用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老天!」麥金太爾驚呼起來,「怎麼會有這種事?」她眼裡怒焰熊熊。

一片啞然。

「有誰會對麥切做出這種事?再說他絕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絕不會隨便理會陌生人的搭訕,更別說上他們的車了。」

斯坦菲爾德說:「這讓我想起越南,戰俘受盡各種折磨,被迫開口說話。」

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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