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麥戈文一路猛踩油門,只花四十五分鐘便載我回到了費城。她用無線電通知了地方警察局並通過安全頻道和他們通話。儘管對通話內容非常謹慎,她還是清楚地要求所有警員上街搜尋嘉莉。在她用無線電布置任務時,我用行動電話聯繫馬里諾,要他立刻坐飛機趕來。

「她在這裡。」我說。

「糟糕。本頓和露西知道嗎?」

「還沒告訴他們。」

「我立刻出門。」他說。

嘉莉竟然還留在利哈伊,這讓我和麥戈文難以置信。她應該待在最能造成傷害的地方,而我確信她知道露西已經搬到了費城。就此而言,她應該跟蹤露西好一陣了。我非常肯定但無法理解的一件事是,沃倫頓大火和眼前這樁縱火案似乎是蓄意安排,以引誘曾擊敗過嘉莉的我們的注意。

「可沃倫頓大火發生時她還在柯比療養中心。」麥戈文開車轉入切斯納特街,提醒我說。

「我知道,」我驚駭得幾近昏厥,「我也搞不懂,總之一定有她的份。她出現在那則新聞里絕不是偶然,蒂恩。她知道凱莉·謝弗德謀殺案發生後我們一定會搜查所有相關證物。嘉莉一開始就知道我們會發現這卷帶子。」

新一起火災發生在賓夕法尼亞大學西側的棚戶區,暗沉、死寂,閃爍不停的救護車燈在幾公里處都能看見。警車封鎖了相關兩個街區,至少八輛消防車和四輛雲梯車停在現場,消防員從七十英尺高的空中向冒著濃煙的屋頂噴射水柱。夜色中,柴油引擎隆隆作響,高壓水柱衝擊著牆板,窗玻璃應聲碎裂。鼓脹的水管在街道上蜿蜒,積水淹至車輛輪轂,短期內這些車哪兒都去不成了。

守在街道兩旁的媒體人員和攝影記者一發現麥戈文和我進入現場立刻蜂擁而來。

「煙酒槍械管制局和這起案件有關聯嗎?」一個電視記者問。

「我們只是來了解一下狀況。」麥戈文回答。我們繼續往前。

「這麼說這也是普通的商店縱火案?」

我們的靴子拍擊著路面,麥克風一路跟來。

「還在調查中,」麥戈文說,「這位女士,請你後退。」

我們離起火的商店越來越近,並將那名記者制止在一輛消防車前。火勢已經蔓延到隔壁理髮店,消防員正拿斧頭和鶴嘴鋤在屋頂上鑿方形孔洞。幾個身穿管制局防火服的調查員正在調查可能的目擊證人,戴著頭盔裝備齊全的火災調查員在地下室進進出出。開關、記量器的切換聲、聯繫竊盜調查小組之類的談話充斥耳際。黑煙滾滾,唯見持續燜燒的區域不斷噴出火焰。

「說不定她在裡面。」麥戈文在我耳邊說。

我跟著她靠近火場。店鋪的玻璃前門大敞,部分商品隨水流漂出門外。金槍魚罐頭、發黑的香蕉、餐巾紙、一包包薯片和一耀罐沙拉醬在水面上浮浮沉沉,一名消防員隨手撈起一罐咖啡,聳聳肩把它丟進自己的卡車。探照燈的強光掃射著煙霧瀰漫、滿目瘡痍的焦黑店面,照亮那些如太妃糖般扭曲的樑柱和從工形樑上垂下的凌亂電線。

「露西·費里奈利在裡面嗎?」麥戈文朝店裡大喊。

「剛才還看見她和店主說話。」一名男子的聲音傳出。

「你們在裡面要當心。」麥戈文高聲說。

「哦,我們遇上麻煩了,電源無法關閉。配電箱一定在地下室,你可以下去看看嗎?」

「沒問題。」

「原來這就是你派給露西的任務。」涉水回到街道上時我對麥戈文說,更多被泡壞的物品從身邊漂過。

「這可算不了什麼。她的編號好像是七一八。看看能不能聯繫上她。」麥戈文拿起無線電對講機呼叫露西。

「什麼事?」露西聲音傳出。

「你還在忙嗎?」

「快結束了。」

「到前面來一下好嗎?」

「這就去。」

我長長鬆了口氣,麥戈文朝我笑了笑。燈光頻閃,水波起伏。消防員渾身漆黑、大汗淋漓,步伐沉重地拖拽著扛在肩上的水管,大杯灌下裝在塑料壺裡的自製綠色飲料。卡車裡架起了照明燈,炫目的燈光使火災現場顯得不那麼真實。一些被管制局稱作「火牛」的救火迷從黑暗中竄出,拿即可拍相機對著火場狂拍,另一群頗具生意頭腦的人則在現場兜售熏香劑和偽劣手錶。

露西出現時,煙霧已漸漸稀薄轉白,這表明蒸氣在不斷增多,火源已被逐漸撲滅。

「太好了,」麥戈文也注意到了這點,「火快熄了。」

「電線被老鼠咬了,」露西劈頭就說,「店主是這麼推測的。」她不解地望著我。

「你怎麼跑來了?」她問。

「嘉莉涉嫌利哈伊縱火謀殺案,」麥戈文替我回答,「所以她應該還待在這一帶,也許就在費城。」

「什麼?」露西一臉愕然,「怎麼可能?那沃倫頓案呢?」

「我明白你的想法,」我說,「似乎很難理解,但兩起案件的相似點實在不少。」

「那麼這起案件可能只是模仿,」露西接著說,「她在報上看到了縱火案的新聞,就模仿作案,故意整我們。」

我忽然想起那些金屬碎屑和起火點,媒體並未報道這類細節。克萊爾·羅利被類似尖刀的銳器殺害這一點,我們也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還有一處相似讓我耿耿於懷,就是羅利和謝弗德都是漂亮女孩。

「我們已派出了大批調查員,」麥戈文對露西說,「眼下最重要的是你得隨時保持警覺,懂嗎?還有凱,」她轉頭對我說,「你恐怕不宜在這裡久留。」

我沒回應,只顧問露西:「你有本頓消息嗎?」

「沒有。」

「真想不通,」我喃喃道,「他會去哪裡呢?」

「你上次和他聯繫是什麼時候?」露西問我。

「不久前在停屍間。他說要趕到利哈伊的火災現場去,就先離開了。到現在至少在那裡待了一個小時吧?」我對麥戈文說。

「如果是這樣,你覺得他會回紐約或里士滿嗎?」她說。

「他應該和我聯繫的。我只好不停地呼叫他了。等馬里諾到了再說吧,也許他知道些什麼。」我說。一條消防水管忽然噴出水柱,蒙蒙水霧瀰漫在我們四周。

將近午夜,馬里諾到了我的飯店房間。他也沒有關於本頓的任何消息。

「我認為你不該一個人待在這裡。」一見面他就這樣說,高亢而焦躁。

「那你告訴我哪裡更安全?也不知出了什麼事,本頓沒給我留言,也沒有響應呼叫。」

「你們沒吵架吧?」

「拜託。」我氣惱地說。

「別這樣,是你問我的,我也只想幫忙啊。」

「我知道。」我深吸一口氣,試圖冷靜下來。

「露西呢?」他坐在了床邊。

「大學附近發生了火災,她可能還待在那裡。」我回答。

「也是縱火?」

「不知道他們確定起火原因了沒有。」

我們沉默了許久,心神不寧。

「總不能坐在這裡枯等,」我說,「或者出去看看。反正我也睡不著。」我開始踱步,「可惡,我不能整晚待在這裡猜測嘉莉究竟會在哪裡埋伏。」淚水湧上了眼眶。

「本頓正在外面,也許就在火災現場,和露西一起,誰知道呢。」馬里諾說。

我轉身背對著他,遠眺窗外的港口,只覺胸口發緊,雙手冰冷,指節泛青。

馬里諾站了起來,我知道他正盯著我。

「走吧,」他說,「我們出去。」

再度來到位於沃爾納特街的火場時,救援行動已經趨緩。大部分消防車也已離開,幾名留下來善後的消防員疲憊不堪地卷著消防水管。整間屋子持續不斷地冒著蒸氣濃煙,但已看不見火焰。探照燈的耀眼光芒剌破那片黑暗,照亮了大堆玻璃碎片。談話聲和腳步聲從黑暗深處傳來。我蹚過漂浮著許多雜物和垃圾的污水,到達店門口時,聽見麥戈文正在尋找驗屍官。

「立刻把他找來,」她大吼,「你們小心點,懂嗎?散布的範圍很,別踩到了。」

「誰有照相機?」

「有了,我找到一隻手錶,不鏽鋼男表,水晶表面碎了。還有一副手銬。」

「什麼?」

「你聽清楚了,手銬。史密斯韋森正品。緊鎖著,好像有人戴過還上了兩道鎖。」

「不會吧。」

我進入商店,大顆冰冷的水滴敲打著我的頭盔,鑽進衣領。我認出了露西的聲音,但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她近乎歇斯底里,緊接著便是一陣騷動和水花潑濺的聲響。

「等等,露西!」麥戈文喝道,「誰來把她帶出去!」

「不!」露西尖叫。

「來吧,來,」麥戈文說,「我扶住你,冷靜點好嗎?」

「不!」露西又叫,「不!不!不!」

接著是響亮的潑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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