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女偵探的密室與友情 第二節

「那麼,到客廳詳細說吧。」靜江說著自行下床,坐在旁邊的輪椅。「最近下半身越來越沒力,經常得靠這個。真羨慕你們年輕人。」

偵探幫委託人推輪椅,以平常的開朗語氣回應:

「別這麼說,我們也遲早會變成老太婆。對吧,美伽?」

「你才會變成老太婆吧?我預定會成為優雅的老奶奶,不會變成老太婆!」

我們笑著前往客廳。靜江坐在輪椅上,俐落準備三人份的茶水擺在桌上。我們兩人坐在沙發,再度和坐輪椅的靜江相對。

「好啦,該從哪裡說起呢……」靜江拿著茶杯,一副束手無策的表情。「希望偵探小姐可以直接問我。」

「知道了。那我負責問,阿姨負責回答,美伽則是在我搞笑的時候精準吐槽。這樣沒問題吧?」

「……」我能夠精準吐槽嗎?這個重責大任令我發抖。

總之,決定三人的職責之後,艾莎提出第一個問題。

「那麼,先從發現屍體的時候問起吧。第一個發現的是誰?」

「是我。」靜江按著自己的胸口。「那是一星期前的深夜,凌晨三點多發生的事。我當時在卧室床上睡覺,後來聽到有人猛敲房門就驚醒了。敲門的是宏一。我隔著房門問他:『這麼晚了,怎麼了?』接著,門後的宏一發出鬆一口氣的聲音:『啊啊,姑媽,你終於醒了。』」

「宏一是剛才的侄子吧。也就是說,岡野宏一當晚住在這裡?」

「嗯,是的。宏一前一天傍晚來玩,就這麼留下來過夜。這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因為我們沒有兒女,宏一就像是我們的親生兒子。」

就是這裡。如此確信的我立刻吐槽:「不是兒子,是孫子吧,孫子!」

掃興的氣氛立刻降臨客廳。靜江獃獃張著嘴,艾莎拿起茶杯「嘖嘖」喝口茶,斜眼瞪我。

「我說啊,美伽,抱歉別打斷好嗎?」看來我的吐槽不精準。

「抱、抱歉……」艾莎無視於輕聲道歉的我,清清喉嚨回到剛才的話題。

「侄子深夜硬是叫姑媽起來。為什麼?」

「宏一隔著房門,說他沒看到姑爹。他來這裡住的時候,都是在外子房間一起打地鋪,但他半夜醒來,發現旁邊外子的被褥沒人。一般都會認為是去上廁所之類的,但他等再久都等不到人。他覺得怪怪的,所以離開被褥去廁所看看。」

「不過,廁所沒人——」

「嗯,是的。宏一隔著門說:『姑爹不在廁所,也沒在洗臉台或廚房,又不可能在這種時間外出,這樣不太對。』」

「那阿姨怎麼說?」

「我說:『確實不太對。』後來覺得隔著門不方便說話,就對宏一說:『總之,你進來吧。』他卻說:『姑媽,我進不來。』我問他為什麼,他在門外用力推門說:『這扇門打不開,好像鎖住了。』我覺得很奇怪。我不可能在房內鎖門,絕對不可能。」

「嗯,說得也是。要是裡面上鎖,阿姨萬一睡覺的時候出事快掛掉,沒人能進來幫忙,所以不可能鎖門。」

「……」

艾莎過於直接的發言,使得靜江表情突然一沉,這個玩笑聽在她耳里應該不好笑。此時艾莎再度斜眼狠狠瞪我。

「喂,美伽!為什麼不吐槽?你要是沒吐槽,我不就只是『不懂得察言觀色的笨女人』?」

「咦?啊啊,對喔。」精準的吐槽好難。

我重新認知自己的重責大任,另一方面,艾莎再度清喉嚨含糊帶過。靜江掛著尷尬的笑容,回到鎖門的話題。

「我的房門本來就沒裝鎖,不可能從裡面上鎖。所以我覺得很奇怪。」

「什麼嘛,原來是這麼回事。」女偵探總算理解狀況,催促委託人說下去。「所以,阿姨後來怎麼做?」

「嗯,總之我覺得得先開門,所以打開枕邊的檯燈。房間變亮的瞬間,我嚇了一跳。原因在於我卧室的那張藤椅——」

「啊,我剛才坐的那張吧。」艾莎說著拿起茶杯喝茶。

「是的,穿睡衣的外子居然全身僵硬,坐在那張藤椅上。」

震撼的進展使我「嗚!」地倒抽一口氣,艾莎則「噗!」地噴出茶來。

靜江拿毛巾擦拭桌面的茶,平淡地說下去。

「我嚇了一大跳,幾乎像是摔下來一樣下床,爬到外子身邊摸他的身體,發現他完全沒反應,脖子圍著一條毛巾。我連叫都叫不出來,就這樣爬到卧室門口,想從裡面開門。」

「當時房門是什麼狀況?知道門為什麼打不開了嗎?」

「是的,我立刻知道原因。門縫從內側被封死了。」

「門縫被封死?也就是說,門的周圍被貼膠帶?」

「是的,是普通的膠帶,像是要把門縫封死,貼得滿滿的,所以宏一推門也推不開。我撕掉膠帶,才終於讓宏一進來。」

「侄子當時是什麼反應?」

「肯定嚇了一跳。但他是醫生,應該很習慣這種緊急場面。他立刻跑到坐在藤椅的外子身邊檢査身體狀況。他俐落把脈並且確認呼吸,但最後朝著我露出遺憾的表情搖頭,外子當時已經斷氣。我驚嚇又悲傷過度,當場哭倒在地……」

這是一場沒有吐槽餘地的悲劇,我與艾莎只能以嚴肅表情點頭。

我們得知了日高玄藏屍體被發現的過程。但是後續的事情,靜江並沒有記得很清楚。她說她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醫院病床。偵探聽著委託人的描述,反覆點頭回應「我懂我懂」。

「這也在所難免。是因為目擊老公死掉,才受到打擊昏倒吧。」

「是的,好像是這樣。宏一忙著報警跟叫救護車,後續的事情也是他幫忙處理。包含接受警方偵訊之類的所有瑣事。」

「話是這麼說,但刑警們也來阿姨住的醫院問過話吧?」

「嗯,確實是這樣。不過他們沒有逼問得很緊,我只是把現在告訴你的事情告訴他們一次。」

「唔,可是……」艾莎單手拿著茶杯,露出疑惑的表情。「阿姨睡在門縫封死的卧室,而且老公死在同一個房間。照常理推測,阿姨有嫌疑也不奇怪吧?」

「是的,你說得對。但不曉得是幸或不幸,我就像這樣體弱多病。另一方面,外子雖然年邁卻是健康的男性,所以警方判斷從體力來看,我不可能在外子脖子圍上毛巾勒死他。」

「說得也是。就我看來,阿姨也不可能行兇。這麼一來,確實只能認定玄藏在門縫封死的密室里自殺。」

艾莎輕聲說著,像是突然感到疑問般歪過腦袋。「不過仔細想想,丈夫在妻子睡覺的卧室自殺不太自然吧?而且門縫還封死。警方在這方面怎麼解釋?」

「其實,屍體旁邊有個東西,可以好好說明這個不自然的狀況。」靜江以平靜的語氣,說出這個東西的真面目。「是煤球。」

偵探聽到這個詞,像是理解一切般點頭。

「原來如此。在門縫封死的室內放煤球。換句話說,這是丈夫想帶妻子一起上路的自殺案件。玄藏先生拿煤球到阿姨睡的房間,用膠帶封死唯一一扇門的門縫。窗戶是推拉窗,原本就密不透風,不需要補強。在這種狀況燒炭,夫妻倆確實很可能因為一氧化碳中毒一起歸西。」

偵探一鼓作氣說完,詫異看向靜江:「不過,到最後沒用到那顆煤球吧?」

「是的。所以警方推測外子拿煤球到我的卧室,將門縫封死,想帶著我一起死。但是到最後心生愧疚,放棄這麼做,改為勒自己脖子自殺。」

「原來如此。姑且說得通。」

偵探不甘心地輕聲說完,單手拿起茶杯,像是大男人般發出「蘇蘇」的聲音喝茶。

「不過,這樣就認定玄藏阿公放棄帶妻子一起走而單獨自殺還太早。話說回來,那間卧室不是完美的密室。就算房門用膠帶封死,卧室也有一扇及腰的窗戶。阿姨,當時窗戶從裡面上鎖嗎?」

「不,窗戶開著。在這個季節,我晚上都開窗睡覺。」

「既然這樣,兇手說不定是從那扇窗戶嘿咻一聲跳出去——」

「笨蛋!會死掉啦,這裡是七樓耶!」

好友的破天荒想法,使我不禁大喊,客廳瞬間鴉雀無聲,靜江驚訝地瞪大雙眼。接著,艾莎像是要打破沉默,在我面前漂亮地豎起大拇指。

「美伽,你有心還是做得到嘛。你吐槽得很棒,恭喜。」

「艾、小艾,謝謝。」這是怎樣?這是必要的對話嗎?

艾莎無視於愣住的我,回到自己的話題:「對,確實不可能跳下去。但或許可以從窗戶拉繩索下去。對吧,阿姨?」

「嗯,其實我也這麼想。再怎麼說,如果房門不能用,就只有那扇窗戶可以讓人進出。既然這樣,殺害外子的兇手肯定是從窗戶逃離。我覺得只要想點辦法,並不是不可能從那扇窗戶下到一樓。但警方應該想不到這種可能性。門縫封死,屍體旁邊有煤球,警察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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