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請勿在這條河川內溺水 第三章

當天下午,麗子跟風祭警部乘著巡邏車,一路疾駛往東京世田谷區的成城。

負責駕駛的是麗子。從國立市的現場開車到成城,利用一般道路的話,單程大約四十分鐘左右。目的當然是為了找芝山悟所供稱的「石黑亮太的叔叔」問話。不過,這號人物是否真的存在,他們也還沒找到足以證實的證據就是了。

副駕駛座上的警部斜眼看著高雅的街景,同時嘆著氣輕聲說:

「接下來,重點是該如何找到目標人物吧。我可不喜歡枯燥無味的打采工作啊……」

講究排場的風祭警部,基本上不喜歡這類靠著雙腿走訪的樸實搜查。討厭的東西就是討厭,對於能夠堂堂正正說出這種話的警部,麗子有時感到很羨慕。她自己也不是個喜好單調作業的人。就在這時,麗子突然想到一個好辦法。

「啊,那裡有警署,警部。到那裡問問看吧。」麗子把車停在成城警署前,「啊,警部可以站在車子旁邊嗎?」

啊?警部疑惑地歪著頭。麗子把這樣的警部留在車子旁,獨自往戒備森嚴的建築物走去。她向手持木刀、直挺挺地站在玄關前的中年警官搭腔。表明自己是國立市警署的刑警後,麗子便悄悄指一指巡邏車問道:

「您看,那裡有個身穿白色西裝的小混混對吧。您認得他嗎?」

「嗯?不,我不認識。」中年警官搖了搖頭。「不過,這條街上最近倒是常看到做那種奇怪打扮的小混混。他們是兄弟嗎?」

「沒錯,就是你說的那個男人!」雖然他們並不是兄弟啦,麗子在心中偷偷的吐舌頭。「您知道那個小混混常在哪邊的住宅出入嗎?」

「確切位置我不清楚,不過好像常在五丁目附近看到他。」

麗子道過謝後,便帶著滿臉笑容回到車旁。「警部,我查到了!」

「是嗎?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問的,但似乎是有所收穫的樣子。幹得好,寶生!」

「不,我並沒有做什麼值得誇獎的事情……」麗子心懷愧疚地搔著頭,鑽進了駕駛座。「總之在成城五丁目,去看看吧。」

寶生麗子那番「單調無味」的打探奏效了,兩名刑警總算查出了目的地的住宅。

掛在門柱上的門牌寫著「神崎」二字。根據方才向路上行人打聽的結果,神崎家似乎是個資產家家族,代代都在當地從事不動產買賣的樣子。原來如此,的確很有資產家的味道。這個家被厚重的門扉與高聳的紅磚圍牆保護著,是一棟兩層樓的豪宅。

「好氣派的家啊。」風祭警部抬頭仰望著建築物輕聲說。「雖然還比不上我家就是了。」

「房間數量似乎也很多呢。」麗子也讚歎著說,同時在心中低語:可是還比不上我家啦!

警部透過對講機傳達來意。過了不久,一名中年婦人走出宅邸,為兩人開門。婦人自稱神崎佐和子。雖然神崎佐和子以周到的禮數接待兩名刑警,卻唯獨不能容許停放在門口的巡邏車。因為這實在是太不體面了。

「可以麻煩您把車停到這裡嗎?」在佐和子的催促下,麗子把巡邏車開進了建地內的停車場。

那裡矗立著三棵已過盛開期的高大櫻花樹,底下停放了兩輛車子。其中一輛是全黑的賓士,另一輛則是國產的黃色小型汽車。散落的櫻花花瓣在兩輛車的車頂與引擎蓋上積了厚厚一層,幾乎已經到了難以辨識出車體顏色是黃色或黑色,還是原本就是粉紅色的程度了。

麗子把巡邏車並排在兩輛車的旁邊。

佐和子帶著兩名刑警前往宅邸的接待室。等了一會兒,一位中老年的男性接替佐和子出現了。那男人體格魁梧,看起來很適合坐在董事的椅子上。

「在下是神崎正臣。」男人發出渾厚的低音,並且低頭致意。「聽說兩位來自國立市警署是嗎?兩位找我究竟有何貴幹?」

「其實我們是想請教您關於石黑亮太這個男人的事情。」

「……」聽了警部所說的話,神崎正臣臉上瞬間閃過動搖的神色。「石黑亮太是我的遠親,他做了什麼嗎?啊,難道是犯罪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石黑亮太似乎在這個家裡也被當成害群之馬的樣子。警部立刻搖了搖手。

「不是的。請您冷靜下來聽我說。今早石黑亮太被人發現陳屍在國立市多摩川沿岸的堤道上。據推測,他可能是被人殺害了。」

警部淡淡地陳違事實。神崎正臣表情愕然地聽他說。

「石黑死了……您說是被殺死的?為什麼……到底是誰呢?」

「不知道。我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調查真相。」

「是嗎?那麼,已經確定是他殺沒錯嗎?」

「是的,從現場情況看來,死者不像是自然死亡,更不可能是意外或自殺身亡。我想應該是可以視為一起殺人事件。請您務必協助調查。」

以不容分說的語氣說完,警部立刻開始進行訊問:「聽說您最近經常給予石黑先生多方照顧。這是為什麼呢?」

「不、不為什麼,畢竟他是親戚啊。如果只是來玩的話,我當然歡迎。我會請他吃飯,也會留他過夜。這種事情很平常吧。」

「的確,如果只有這樣的話。」風祭警部露出了彷彿想要敲詐動搖的對手一般的笑容。「那麼,給錢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嗎?」

「沒、沒有啦,說給錢也只是零用錢的程度。金額沒什麼大不了的。」

姑且不論金額的多寡,神崎給石黑錢似乎是不爭的事實。承認此事的神崎後悔似地稍微揪起了臉。

「我明白了。」警部滿意地點了點頭。「話說回來,最近您可曾去過國立市一帶呢?」

「沒有。我也沒去過多摩川喔。去了也沒意義。」

「是嗎?那麼昨晚七點到九點之間的兩個小時,您人在哪裡做些什麼呢?——唔,這是在調查不在場證明嗎?當然沒錯,這就是在調查不在場證明!」

風祭警部彷彿摔出挑戰書一般,故意直言宣告。不過聽了他這句話之後,神崎正臣卻咧嘴一笑。

「如果是昨晚七點到九點的話,當時我找了朋友來開家庭派對呢。雖說是派對,但也只是在院子的櫻花樹下辦一場烤肉大會罷了。簡單來說就是在自家賞花。昨天是妻子五十歲生日,所以也算是順便慶生。是的,我找了五、六個好友熱熱鬧鬧地慶祝一番。不是只有我喔,我們家四個人全都參加了。要不然,需要我把昨晚招待的客人叫什麼住哪裡全都告訴您嗎?刑警先生。」

形勢逆轉了,神崎正臣驕傲地挺起胸膛。另一方面,風祭警部面露不快的表情,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因為那傢伙表現出內心動搖的樣子,我還以為能夠一舉攻陷呢……」神崎正臣離開後,風祭警部在接待室內心有不甘地嘟噥著,「可惡,我猜錯了嗎!」

警部的手中,握著昨晚派對的參加者名單。列在名單上的來者頭銜有公司經營者、公務員、醫生,律師,以及推理作家等等,個個都是大有來頭的人物。為了慎重起見,還是有必要逐一清查,不過基本上這份名單不可能是瞎編的。

「可是警部。」麗子推了推裝飾眼鏡說道:「即便神崎正臣是清白的,我認為他還是有點可疑。石黑只是他的遠親,他卻還是給他錢,想必這其中有什麼理由。」

「嗯,我的想法也跟你完全相同呢,寶生。」

「……」警部,說謊的小孩長大會作賊喔,您在警察學校里沒學過嗎?

承受冰冷視線的風祭警部掩飾什麼似地端正姿勢。

「這麼說來,神崎正臣或許被石黑抓住了什麼把柄也說不定。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就是充分的殺人動機了。不過關於殺害方式,還真叫人想不透啊……」

「您是說在陸地上溺死是吧……」

這時傳來敲門聲,接待室的門隨之開啟,一對年輕男女采出頭來。

男的名叫神崎佑次,二十五歲。女的名叫神崎詩織,二十一歲。兩人是神崎正臣與佐和子生下的子女。神崎家是父母及兩名成年子女所組成的四人家庭。

據說神崎佑次在父親經營的公司擔任社長助理。另一方面,詩織則是今年四月剛升上大學四年級的在學女大生。對於突然跟素昧平生的刑警會面,兩人都藏不住心中的困惑。兩人戰戰兢兢地在刑警們面前的沙發上坐下。

「兩位或許已經聽說了,石黑亮太先生遭到殺害了。」

說完這段開場白後,麗子便開始提問。「方便告訴我,你們所知道的事情嗎?在你們眼裡看來,石黑先生是怎麼樣的人呢?」

「什麼怎麼樣,就是遠親啊。畢竟爸爸是這麼說的。應該就只有這樣吧。」

佑次冷淡地回答,彷彿沒有把石黑這個人放在眼裡。他似乎不會為石黑的死感到惋惜的樣子。不過立川的遊手好閒之徒跟成城的資產家之子,彼此水火不容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石黑先生總給人一種可怕的印象。眼神也很兇惡,感覺好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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