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請勿給予犯人毒藥 第五章

「你看,影山~~這全都是你害的~~」麗子躺在「公主床」上,把羽絨被拉到下巴處,發出軟弱無力的呻吟。

這樣的她,今晚以感冒藥取代豪華晚餐,並以葛根湯代酒佐餐。捨棄布偶改抱著熱水袋鑽進被窩後,麗子將發高燒的責任強推給身旁的管家。

「都是因為你說什麼稅金小偷的,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啊?您是說體溫從三十七點二度變成三十七點四度是我害的嗎?」

影山神情自若地看著手上體溫計的刻度,一點都沒有擔心的意思。

然後影山輕輕以指尖推了推銀框眼鏡,彷彿慫恿麗子似地開口。

「大小姐的身體之所以會惡化,我想恐怕是今天的事件所致吧。既然如此,您不妨跟敝人影山談談如何?對大小姐而言,事件獲得解決應該是最好的特效藥才對。」

「才沒這回事呢。就算事件解決了,我的感冒也不會痊癒。感冒跟事件又沒有關係。畢竟我人在國立,事件卻發生在國分寺嘛。」

「喔,舞台是在國分寺嗎?那是在國分寺的哪裡——」

「在戀窪住宅區的一角喔。沒錯,還有農田呢。被害者以前也從事農業。不過,現在還不確定能不能說是被害者。畢竟也有可能是自殺……」

嗯嗯,原來如此,影山適時地附和。

在管家這般誘導之下,最後麗子道出了今天事件的詳情。影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認真地聽她說話。

不過現階段麗子還無法解釋事件的全貌。畢竟桐山健作的死還不能確定是殺人事件。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影山再怎麼以卓越的推理實力為傲,也不可能釐清整起事件的來龍去脈。既然如此,至少聽聽看他對於自殺或他殺的判斷也好。這是麗子最真實的心裡話。

「——那麼,你認為如何?影山。」麗子把事件從頭到尾說完後,坐在床上詢問影山的見解。「桐山健作是自殺?還是被殺的呢?」

「在回答您的問題之前,我想先請教幾點。」

影山不改沉著本色,開始發問。

「從大小姐的描述聽來,健作先生跟兒子夫妻之間似乎處得不好的樣子。原因是什麼呢?因為和明先生是信子夫人的拖油瓶嗎?」

「這也有關係吧。不過主因好像是和明不肯繼承桐山家的農業的關係。健作強烈希望和明能承襲自己的衣缽,為桐山家守住代代相傳的田地。可是,和明卻跑去經營餐廳。和明跟貴子之間並沒有生下兒子,至於女兒美穗似乎也無意繼承的樣子。」

「所以健作先生最後終於放棄了代代相傳的田地……」

「不對。的確,健作引退不再務農了,但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打算賣掉田地的樣子。聽說健作的遠親之中,有個今年剛從農業大學畢業的男性,健作似乎考慮讓那個人繼承自己的田產喔。比方說,透過收為養子之類的方法。」

「這對兒子夫妻來說相當不利呢。分得的遺產可能因此大幅減少。原來如此……順便請教一下,和明先生餐廳的經營狀況如何?」

面對影山的問題,麗子壓低聲音回答:「聽說已經火燒屁股了。」

簡而言之,現在這個時間點,和明與貴子殺害健作的可能性相當高。聽完麗子的回答,影山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麼請容我再問下去。關於毒物的種類,確實是氰酸鉀沒錯嗎?氰酸性毒物還有其他種類呢。」

「嗯,是氰酸鉀喔。就結果來說,這點倒是和風祭警部的臆測不謀而合。」

「原來如此,接著是下一個問題。現場的桌上放了寶特瓶跟茶杯,裡頭裝的確實是水沒錯嗎?就算外觀是透明的,那也未必會是純水吧。」

「當然,這點鑒識組已經調查過了。寶特瓶的內容物和茶杯里剩下的透明液體,全都是純水,錯不了的。」

「那我繼續問了。寶特瓶的種類是什麼呢?」

「啊?什麼寶特瓶的種類,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寶特瓶的標籤似乎被撕掉了的樣子。這樣的話,就算裡頭裝的是水,寶特瓶也有可能本來是裝其他飲料的容器。比方說,把喝完的烏龍茶寶特瓶拿來裝自來水,重複利用,有很多人都會這麼做吧。桐山健作先生也有可能是這種人。」

「啊啊,你是說這個啊。的確,那個寶特瓶原本好像不是拿來裝水的。瓶裝水的寶特瓶多半是用柔軟的材質做的,可是現場的瓶子不一樣,是強度更高的硬質寶特瓶。那原本大概是裝茶的寶特瓶吧——我說啊,你這是什麼問題?寶特瓶的種類跟桐山健作的死無關吧。」

「不,這可大有關係了。哎呀,您還不明白嗎?既然如此,請容我再問大小姐一個問題。」

這麼說完,影山面對著躺在床上的麗子,以恭敬的口吻提出重大的問題:

「為什麼經歷了這麼多起重大事件之後,大小姐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進步呢?難不成,您是故意的嗎?」

「……」

麗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不久,她閉著嘴巴從被窩中起身,「影山,把睡袍給我。」這樣乾咳著對管家下令。麗子套上遞過來的粉紅色睡袍,搖晃著身體在床邊坐下,緩緩地抓著枕頭高高舉起。

「影山——!」然後呼喚著叛徒管家的名字,同時將枕頭隨著怒火一同扔出。

「嗚!」以臉接下枕頭的影山,伸手扶正被打歪的眼鏡,說道:「請、請您冷靜一點,大小姐。若是感冒繼續惡化下去的話,恐怕會影響到明天的工作……」

「才不會影響呢!區區三十七度出頭的熱度根本算不了什麼!」

在激動到連感冒病毒都會逃走的狀態下,麗子一步步逼近影山。

「你說沒有一絲一毫的進步!開什麼玩笑。別看我這樣子,跟以前相比,好歹我也進步了五公釐或是十公釐吧!」

「這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吧,大小姐。」

「你·少·羅·唆。」麗子面對著影山噘起嘴唇說:「啊啊,是喔。看來你已經知道這起事件是自殺或他殺了吧。這下正好,說來聽聽啊。」

然後麗子撲通地一屁股坐在床上,翹起腳來,向管家挑釁說道。

「好了,快說。要是你的推理說服不了我,我可饒不了你。」

影山無奈似地嘆了口氣,「遵命。」就這樣站著恭敬地行了一禮。接著,他緩緩地開口說了。

「雖然當著大小姐的面這麼說,猶如關公面前要大刀,不過,毒殺事件其實非常棘手。有別於刺殺或絞殺,毒殺這種情況,犯人無須於事件發生的那一刻出現在現場。犯人可以事先在食物或食器上下毒,或是將毒物交給想殺害的人,謊稱是藥物。像這樣自己吞下毒物而死,警方很難在事後判斷被害者是自行服毒、還是被他人下毒。」

「沒錯。所以我才會傷腦筋啊。」

「那麼,釐清事件的關鍵是什麼呢?」影山微微勾起嘴角露出笑容,然後突然提出了奇怪的問題。「話說回來,大小姐——您知道貓跟寶特瓶的共通點是什麼嗎?」

「啊?你問我貓跟寶特瓶的共通點……兩者都是『PET』嗎?」

聽了麗子簡潔的回答,「原來如此。」影山好像被殺得措手不及似地,發出讚歎的呼聲。

「很棒的回答。大小姐豐富的想像力,令敝人影山欽佩之至。」

「咦,所以我說中了嗎?」

「不,您的答案跟我預想的不同。啊,還有裝水的寶特瓶可以用來驅趕電線杆旁的貓等等——這些也不是我想聽到的正確答案。慎重起見,請容我先聲明。」

「啊啊,我正想說這個呢!」

麗子當真懊惱不已。她是個討厭認輸,玩猜謎時無論如何都想答對的女孩子。

「等一下喔,影山。先不要講出正確答案……我一定要答對給你看!呃,貓跟寶特瓶,貓跟寶特瓶……」

「大小姐,很遺憾,時間到了。」

影山無情地這麼說完,便暫時打斷這個話題,轉而提出其他疑點。

「讓我們換個話題吧。關係人的證詞有兩派,包括健作先生最喜歡家貓小白,還有不怎麼喜歡小白。您知道這部分證詞的分歧,代表什麼意義嗎?大小姐。」

「那隻不過是每個人的體會不同吧?」

「不,不光是這樣而已。重點在於健作先生『每晚都抱著小白睡覺』這一部分。因為每晚都抱著睡覺,家人才會覺得健作先生十分溺愛家貓。相對地,在每天通勤上班而不知此事的幫傭眼裡,健作先生卻不像是有多麼愛貓的樣子。是這樣沒錯吧?」

「的確,或許真是你所說的這樣——所以呢,你到底想說什麼?影山。」

「每晚抱著貓睡覺的理由,這才是重點。以健作先生的情況來說,理由不是對貓抱有深厚的愛情。他對貓並不怎麼眷戀。然而這樣的健作先生卻刻意每晚抱著貓睡覺。此舉最合理且最現實的理由,我幾乎只想得到一個。也就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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