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頭髮是殺人犯的生命 第四章

不一會兒法醫趕到了現場,並且開始進行驗屍工作。根據法醫的觀察,寺田優子的死因為失血性休克致死。致命傷是刺在胸口上的一刀,兇器為利器——例如刀子或菜刀之類的東西。從死後的僵硬程度來看,死亡時間推測為深夜,大約凌晨一點前後。關於被剪掉的頭髮,法醫並沒有提出什麼特別引人注目的見解。

「總之,既然現場是花柳家的會客室,懷疑花柳家的人犯案,也是無可避免的事。」

風祭警部的調查方針非常簡單。雖然不知道這麼簡單是好是壞,麗子姑且也只能點頭了。

「由於賢治過世了,現在還住在這座宅邸里的只剩妻子雪江,還有兩個孩子而已。雖說是孩子,但聽說那兩個人也已經二十歲左右了。怎麼辦呢?要先找雪江夫人來問話嗎?」

「不,從孩子們先開始吧。尤其是幫傭供詞中提到名叫夏希的女孩子,我想跟她談談。只聽幫傭的一面之詞,我實在難以下定論……」

於是兩個孩子一起被叫到了刑警們面前,地點是賢治曾當作書齋來使用的房間。兩人面露緊張的神情,來到這個房間,然後照著被問及的順序,說出姓名、年齡以及職業。

「花柳春菜,二十三歲。剛出社會一年,在『花柳家電』總公司的總務處上班。」

「花柳夏希,十九歲。在本地就讀大學。可是並不是一橋大學,為了慎重起見,先說一聲。」

春菜與夏希都擁有白皙的肌膚與端正的五官。春菜留著普通的短髮,發尾切齊脖子的髮際線一帶。另一方面,夏希則是留著男孩子氣的短髮。撇除髮型不同外,兩人長得非常神似,一眼就能看出彼此繼承了相同的血統。

不過面對眼前的這兩人,警部端整的側臉卻浮現困惑之色。

因為他對夏希的應答感到不滿嗎——不對。警部把自己的臉湊近夏希那張完美無瑕的漂亮臉蛋,不客氣地問道。「——你是女孩子吧?」

花柳夏希像是被惹怒了似地,以粗魯的語氣回答:「——我是男的。」

「喔!」警部驚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是、是這樣嗎?」

「嗯,是真的。」姐姐春菜回答道。「就我所知,夏希從小時候起,就一直都是男孩子,他從來沒有變成女生過。所以夏希不是我的妹妹,而是弟弟。這樣您明白了嗎?刑警先生。」

居然這麼有條有理地解釋,看來,這位姐姐似乎也是個有點奇怪的人。

「原、原來如此。這麼說起來,他的確是個男的……」不過警部依然帶著半信半疑的表情。「幫傭沒說是女孩子嗎?寶生。」

「不,聽您這麼一說,幫傭好像沒說清楚是男生或女生。不過,我原本也以為小夏一定是個女孩子。」

「不要叫我小夏。不管怎麼看,我都是個男的吧。瞧,我頭髮這麼短,聲音也很粗。朋友都說我擁有迷人的低沉嗓音呢。」

夏希右手撫摸著短髮,同時表達強烈的抗議。不過他的聲音並沒有如他自己說的那麼粗獷,以男性來說,反而算是較為尖銳的聲調,至於五官則顯然很女性化。原來如此,難怪剛發現屍體當時,田宮芳江看到頭髮被剪掉的被害人後,會貿然斷定死者是夏希了。

麗子點點頭,一旁風祭警部也頻頻用力點頭,好像在說「我懂了」一般。

「其實在聽幫傭敘違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對勁。看到屍體後,夏希好像太冷靜了。一般而言,年輕女性在那種情況下,不是都會尖叫一下嗎?可是,既然知道夏希是念大學的男生,那就說得通了。」

不過,所謂男生看到屍體不會感到驚慌失措,這也僅僅是警部的偏見罷了。夏希之所以能保持冷靜,是因為事先就知道那裡有屍體了。換言之,她——更正,他才是真兇。這種看法應該可以成立才對。

麗子慎重地檢討著各種可能性。另一方面,警部則是非常隨便地轉換了話題。

「話說回來,被殺害的寺田優子小姐,跟你們是表親關係吧?」

「是的,優子的母親是家母的妹妹。」春菜很懂得掌握要領地解釋。「我們從小就經常往來雙方的家裡。可是,優子的雙親,大概在兩年前發生交通事故,雙雙過世……」

「在那之後,優子姐就自己一個人生活了。」夏希接著說:「所以對優子姐來說,現在我們就像她的家人一樣。她經常來我們家一起吃飯,或是相約出去玩。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原來如此。那麼寺田優子小姐在深夜時分造訪花柳家,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羅?」

對於警部的問題,姐弟互看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不,她沒有在深夜的時候來過。」

「啊啊,我也沒印象。」

「那麼,寺田優子小姐昨晚為什麼會來這座宅邸呢?」

「大概是來找誰吧。」

「你是指誰啊?」

「比方說姐姐。」

「不對喔,不是找夏希嗎?」

「不是我啦。」

「也不是我啊。」

「那就是找媽媽了。」

「是這樣嗎……」

寺田優子何時出現在這座宅邸里?又是為了什麼而來?春菜與夏希的對話在這方面始終含混不清。警部再度換了個話題。

「那麼,方便告訴我寺田優子小姐的為人如何嗎?比方說,有沒有人對她懷恨在心呢?」

「您別說笑了,優子怎麼可能遭人忌恨呢。優子人如其名,是個非常溫柔善良的好人,大家都喜歡她,對吧?夏希。」

「嗯嗯,沒錯。優子姐是個很普通的大學生,不可能會有人恨到想殺了她。」

「喂喂喂。」聽了春菜和夏希的話,警部這麼開口了,他誇張地聳了聳肩。「因為是很普通的大學生,所以不會招致怨恨?因為是個好人,所以討人喜歡?那可未必喔。事實上,大學時代的我,也是個很普通的大學生。除了雙親很有錢,長相又帥氣之外,就沒有特別值得一提的地方了。此外,我還是個性無可挑剔的大好人。可是,怨恨我的男人多到連雙手都數不清呢,這世界就是這麼可怕啊。」

「……」麗子傻眼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只現在,風祭警部舊事重提時,總會加入個人的吹噓與謙卑,可以拿來吐槽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聽在春菜和夏希耳中,大概會覺得像是在聽某種無法理解的空談吧。

繼續讓警部說下去,恐怕有損國立署的威信。這麼判斷的麗子,往前踏出一步,對美人姐弟(?)丟出了制式化的問題,也就是所謂不在場證明的調查。

「凌晨一點左右,你們人在哪裡,在做什麼呢?」

只是,就算這是在犯罪調查上不可或缺的一環——但面對這種問題,恐怕沒多少人能拿得出像樣的答案才對。要是有的話,那傢伙肯定是在事前就準備好不在場證明的犯人。結果不出所料,春菜和夏希感情很好似的,同時搖搖頭。

「那時候我一個人在房間。」

「啊啊,我也睡得很熟。」

他們並沒有拿出什麼假造的不在場證明,從這個角度看來,兩人都是清白的吧。不不不,這麼斷定也未免太多慮了。麗子不改慎重的態度,繼續尋求線索。

「我想你們應該也發現了,寺田優子小姐的頭髮被剪得亂七八糟,對吧?關於那件行為的意義,你們有沒有什麼頭緒呢?」

兩人對這個問題會有什麼反應呢?是回答有戀發癖的男性乾的?還是回答忌妒亮麗秀髮的女性乾的?麗子興緻勃勃地等待兩人的答案。不過春菜沉思了一會兒後,便像是投降似地搖了搖頭。

「不行。我完全想不出來。」

「啊。」另一方面,同樣陷入思考的夏希大叫著抬起頭來,在麗子與風祭警部面前理直氣壯地說道。

「該不會是實習美髮師拿來當做理髮的練習台了吧?」

這怎麼可能嘛!春菜響亮的吐槽聲直衝書齋的天花板。

大致詢問過春菜與夏希後,風祭警部像是想起什麼似地開口。

「對了,你們有過世的寺田優子小姐生前的照片嗎?有的話請借我們一張,畢竟我們沒看過頭髮被剪掉之前的她。」

「沒問題,優子姐的照片我有很多。」

夏希回應警部的請求,馬上跑出了書齋。再度出現在麗子他們面前時,夏希手裡拿著一本筆記本大小的相簿,他在桌上攤開那本相簿。

「哪張好呢……這張如何?這是今年過年期間大家一起去湘南海邊兜風時拍的照片喔。拍得很好吧。」

仔細一看,照片上是生前的寺田優子。在風和日麗的晴空下,她背對嚴冬的海洋,微笑著比出勝利姿勢。其他還有幾張照片,也是在同一個地點拍攝的。每張都是正面向前的照片。不過警部卻不知為何,不甚滿意地搖了搖頭。

「臉部入鏡自是當然,不過我想要同時拍到長發的照片,從頭頂到發尾全都要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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