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頭髮是殺人犯的生命 第三章

警車接連聚集到花柳家大門口,麗子斜眼確認了那輛厚著臉皮地停在警車車隊前的銀色Jaguar。極端愛好英國車的上司,似乎早一步抵達了現場。麗子小跑步穿過大門,踏進宅邸內。

這時背後突然傳來了某人的聲音。「早啊,小姑娘!」

不,不是某人。全世界只有一個人會在殺人現場這麼稱呼麗子。回頭一看,不出所料,眼前那個露出微笑、身穿白色西裝的男子,正是國立署引以為傲的超級菁英,同時也是麗子的直屬上司風祭警部。他其實是知名汽車製造商「風祭汽車」的少爺。這點不光是國立署的職員知道,連在多摩地區活動的大多數罪犯們也都知之甚詳。

「啊,我來晚了,警部。看來又是殺人事件呢。」

「唔。自從我跟你搭檔以來,國立署轄區內的殺人事件好像一口氣變多了呢。我想這應該純屬偶然啦,不過這數據還真是令人不快——嗯?」

突然間,風祭警部彷彿發現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皺起了眉頭把臉湊近麗子。

「怎、怎麼了嗎?警部。我、我的臉上有什麼——」

「不,不是臉。」警部指著麗子的頭說:「寶生,你頭頂冒出一撮怪毛耶。還是說,這是現在流行的髮型?」

「不、不是!這才不是怪毛!不要指啦!」

為了避開警部肆無忌憚的手指,麗子拼了命地按著頭。那時候真該心懷感激地使用影山遞給自己的剪刀才對,事到如今,麗子才後悔地這麼想著。

「不說這個了,警部,關於剛才的事件——被殺害的是誰呢?花柳雪江?還是伊藤芙美子?」

「哎呀,你果然也是這麼想啊。其實我也是喲。」

警部在走廊上緩緩邁開腳步。「考慮到最近花柳家裡,妻子與愛人的敵對關係,會這麼一口斷定也不無道理。不過很遺憾,被殺害的似乎不是妻子,也不是愛人呢。」

「警部,從您剛才的口氣聽來,您好像對於妻子和愛人沒有被殺死,感到很扼腕啊。」

「喔,是這樣嗎?哎呀,那只是措辭上的誤會罷了。」警部不以為意地接著說:「被害人是名叫寺田優子的女大學生,她是花柳雪江的外甥女。詳細情況還不清楚。總之,先去看看屍體吧。」

不久,兩位刑警抵達了位於走廊盡頭的會客室。室內配置著皮革沙發、黑檀木桌子、櫥櫃等傢具,給人一種莊重沉穩的印象,尤其是牆邊的暖爐,更是營造出格外優雅的氣氛。

被害人寺田優子的屍體橫躺在沙發上。警部立刻走了過去,從頭到腳仔細地觀察過屍體後,警部自顧自的開始說起了任誰一眼都能看清的事實。

「你看,寶生。被害人胸口有疑似利器刺殺的傷痕,兇器恐怕是刀子之類的東西,而且是從正面挨了一刀。視線可及之處,不見其他外傷,所以這應該就是致命傷了。屍體周遭沒有看似兇器的物體,也就是說,犯人將兇器帶走了。嗯——從眼前的情況看來,這無疑是一起殺人事件呢。」

「……」

廢話。連小學生都看的出來吧,身為菁英刑警,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種推理,不覺得丟臉嗎。不過,即使看到麗子冷淡的反應,風祭警部仍舊毫不畏縮地注視著她的臉這麼說。

「寶生,從你的角度觀察,你發現了什麼對吧?無論再小的事情都沒關係。來,不要客氣,儘管說吧。」

「是,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麼說完,麗子提及了警部的重大疏漏。「關於被害人頭髮被剪掉一事,可以就這樣置之不理嗎?」

「嗯,頭髮?」警部一瞬間眉毛彎成了八字型,將視線轉向屍體頭部。「呃,這髮型不是原本就長這樣嗎?」

「並不是!」麗子指尖推著裝飾用眼鏡斷言道。「年輕女性不可能頂著這種剪的像狗啃過的短髮走在路上,這一定是犯人胡亂剪掉的,用剪刀還是什麼工具,咖喳咖喳剪掉的。」

「原、原來如此,這樣啊……怪不得我總覺得髮型不太適合她。」

不,問題不在於合不合適,而是犯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犯人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特地剪掉被害人的頭髮呢?」

面對麗子認真的提問,風祭警部「嗯——」地沉吟起來。然後警部盤起雙臂,目不轉睛地凝視麗子的頭,正顏厲色的低聲這麼說:「——會不會是想要修掉亂翹的頭髮呢?」

「……」警部,下次再提起這件事情的話,我真的會揍你喔。

麗子威脅似地狠狠瞪了警部一眼,對方似乎也察覺到她在釋放什麼訊息了。風祭警部抖動一下背脊,唐突地轉換了話題。

「總、總之,先找第一發現者問話吧。關於剪去屍體頭髮的殺人魔是誰,說不定能問出一些眉目呢。」

於是,第一發現者——幫傭田宮芳江被叫進了會客室。

身穿圍裙的田宮芳江是個白髮很明顯、已過中年的女性,這樣的她,表情豐富地對兩位刑警遊說了發現屍體的經過,以及她當時有多麼震驚。幫傭的證詞沒有吞吞吐吐,讓麗子覺得,她只是很老實地說出了事實。

聽完供違之後,風祭警部馬上就對感到疑惑的地方,對田宮芳江提出問題。

「寺田優子小姐是雪江夫人的外甥女,換句話說,她不過是花柳家的親戚罷了。為什麼她會在這座宅邸里遭到殺害呢?她昨晚住在這裡嗎?」

「不,優子小姐並沒有住下來。其實我也覺得很奇怪,優子小姐為什麼會在這座宅邸里呢?我並沒有聽說優子小姐要來啊。」

「唔,所以被害人是在誰也不知道的情況下,潛進了屋裡。或是宅邸里的誰,私自帶她進來,然後趁著深夜,在會客室里偷偷加以殺害。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接著警部表示興趣的是被害人的髮型。

「寺田優子小姐留有一頭及腰的長髮,所以這具屍體的頭髮,看來是犯人親手剪掉的,是這樣沒錯吧?」

「是啊,錯不了的,刑警先生。」

警部起了個頭,田宮芳江立刻接話。

「優子小姐的頭髮被剪得亂七八糟,連我一開始看了也沒認出她來。優子小姐的頭髮是非常美麗的黑色長髮,走在路上時,男人們都會忍不住回頭欣賞。現在居然被糟蹋成那樣子,犯人真是太狠毒了,絕對不可原諒。」

田宮芳江一副憤慨難平的樣子。不過她的怒火看來不像是針對寺田優子遭到殺害一事,而是在生氣犯人把女性頭髮剪掉的行為。那一頭長髮,大概真有這麼美麗吧。這樣的話,犯人的動機有沒有可能出乎意料,是在那方面呢?畢竟,世界上有很多男性對女性的頭髮表現出異常的執著——

正當麗子想到這裡的時候,風祭警部自信滿滿地開口了。

「犯人是男性。畢竟世界上有很多男性,對女性的頭髮表現出異常的執著。犯人是有戀發癖的男性,你不這麼認為嗎?寶生。」

「……」呃——其實我剛才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就在警部徵詢同意的瞬間,麗子改觀了。事情果然不是這樣,她會這麼想,並沒什麼特別的理由——雖然沒有根據可言,但是麗子從過去的經驗學到,跟風祭警部背道而馳的想法,往往才是最快通往真相的捷徑。既然警部說犯人是有戀發癖的男性,那麼實際上就一定不是這樣。犯人不是個有戀發癖的變態。犯案動機應該還有其他原因才對。

彷彿支持麗子的想法一般,田宮芳江對警部提出建言。

「我想犯人應該不是想要優子小姐的頭髮。」

「咦,為什麼你會這麼說呢?男人全都有戀發癖喔。」

不是全部吧,警部的思想還真是充滿了偏見。田宮芳江不以為意地接著說道。

「問我為什麼,您沒有聞到嗎?這間會客室里飄散著一股焦臭味。而且臭味似乎是從這座暖爐里冒出來的——」

說著說著,田宮芳江走到牆邊氣派的暖爐旁,伸手往裡頭一指,白色灰燼里可以看到漆黑色的灰燼混雜其中。如果只看那些黑色的灰,摸樣簡直就像是一條黑蛇在暖爐中翻騰一般。麗子馬上就聯想到那團灰燼的真面目是什麼了。

「這是頭髮!犯人把被害人的頭髮剪下來,丟進暖爐里燒掉了對吧!」

「是的,我也是這麼認為。如果犯人是想得到優子小姐頭髮的男性,那就不可能剪下來當場燒掉才對。」

她說的沒錯。犯人並不是執著於被害人的頭髮。事實上剛好相反,犯人剪下美麗的頭髮後,當場就燒掉了。這種行為,可視為對女性最大的褻瀆,犯人會是對寺田優子的美麗長發感到異常忌妒的女性嗎?所以,光是殺了她還不滿足,甚至做出了損毀屍體頭髮的行為。這麼想就說得通了。

正當麗子想到這裡的時候,風祭警部又多嘴地插話了。

「犯人是女性。是對寺田優子美麗的頭髮感到異常忌妒的女性,你不這麼認為嗎?寶生。」

「……」是啊,我確實曾這麼想過。就在警部開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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