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殺人時請勿忘了帽子 第六章

在麗子與美羽面前,影山開始述說自己的見解。

「多頂帽子從衣櫥中消失了,帽子的顏色與數量都不清楚,大小姐您是這麼說的。不過另一方面,衣櫥內有個瓦楞紙箱,裡頭放了絨帽、仿皮鴨舌帽、皮帽,以及貝雷氈帽等等。這也就是說,收藏在瓦楞紙箱中的帽子,跟擺放在這張桌上的各種帽子,是一樣的東西。」

「嗯,這話是什麼意思?」麗子頓時覺得納悶。「這裡的帽子跟在瓦楞紙箱內找到的帽子完全不同喔。神岡美紀收集的帽子沒有這麼高級,而且,大部分都是更簡便休閑的款式喔。」

「不是的,麗子姐。」美羽插嘴說。「管家先生說的是帽子的素材。絲絨、仿皮、皮革、毛氈。放在這桌上的帽子,也都是用這些材料製成的。」

「啊啊,這麼說來的確如此。」麗子交互看了看眼前的帽子與身旁的管家。「要不然是什麼意思呢?影山。」

「您還不明白嗎?提示是事件發生的日期。」

「事件發生在十月三日,大概是個沒什麼特別的周末吧。」

「的確。那麼兩天前的十月一日又如何呢?」

「你問我十月一日是什麼日子嗎?」麗子思考一會兒,馬上就想到了。「十月一日是換季——對了,十月上旬是換季的時刻呢。」

「正是如此。不過,像這裡擺放的秋冬款帽子,當時可能還沉睡在衣櫥深處的瓦楞紙箱里。因此我們可以這麼推測,那個八層的架子上,可能還擺放著春夏款的帽子。」

「這麼說起來,今年夏天很熱呢。直到最近都還是秋老虎天氣,所以換季的時間才會稍微延遲了吧。」

「是的。接著我想請教美羽小姐,所謂春夏基本款,是什麼素材的帽子呢?」

「咦?」儘管感到疑惑,美羽卻還是立刻回答。「如果以素材來說的話,最普通的基本款應該是麥稈草帽吧。尤其是今年夏天,更是再度吹起了一股麥稈康康帽的風潮呢。」

我去拿一頂過來吧——這麼說完,美羽又穿過帽子之間,往店內一角走去。再度回來時,美羽手中拿著一頂用麥稈編成、樣式簡單的康康帽。接下帽子後,影山將它對著照明的燈光,滿意似地點了點頭。

「喔,這個正好。如果是這頂就能派上用場了。」

「你說派上用場是什麼意思?」麗子歪著頭說。「用麥稈草帽很難把浴缸里的水舀出來吧,水會從網目之間漏光的。」

「您說得沒錯。不過,正是因為水會漏光,才派得上用場。那並不是要拿來當成舀水的工具,而是當成瀝水的工具。」

聽了影山意外的發言,麗子一瞬間愣住了。

「瀝水?你是說——拿來當篩網嗎?」

「正是如此。聽您的描述,神岡美紀似乎不是會煮飯的那種人。所以,就算廚房裡有單柄鍋與湯鍋,恐怕找不到瀝水用的篩網之類的吧。於是犯人在倉皇中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把衣櫥中的麥稈草帽當作篩網的替代品。其實,這種想法也沒有多麼奇特。雖然這頂康康帽是戴在頭上的帽子,但只要反過來拿在手上,不就很像竹編的瀝水篩網嗎?」

「嗯、的確,看起來倒也很像。可是,犯人拿麥稈草帽代替篩綱要做什麼呢?難不成他突然想在殺人現場煮蕎麥麵來吃嗎?」

「不,篩網這種工具,並非只是煮麵時用來瀝水而已,想從液體中取出固態物體時也經常會用到。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捉泥鰍。」

「……」雖然把泥鰍定義為固態物體不太妥當,但麗子已經能夠理解。「我懂了。意思是,犯人想要從浴缸的水裡撈出什麼。換句話說,犯人把某樣東西遺落在浴缸里了。」

「正是如此。問題在於那個物體是什麼——您知道嗎?」

「等一下啦,我正在想。」

麗子盤起雙臂自言自語。「對犯人來說,那東西應該很重要才對。那東西很小,必須用篩網才能撈得起來……而且,在起泡的乳白色洗澡水中很難看得清楚……顏色是白色,不,還是透明呢……啊!」

這時,麗子腦海里靈光一閃。體積小又透明無色,所以難以發現,而且對犯人來說非常重要,又很可能在殺人過程中遺落。那是——

「隱形眼鏡!沒錯,犯人在殺害神岡美紀時,不小心把隱形眼鏡掉進浴缸里了。為了把隱形眼鏡從洗澡水裡拿出來,犯人需要篩網。可是屋內卻又沒有篩網,於是便拿麥稈草帽代替。犯人把架上的帽子全都帶走的原因,就跟剛才美羽解釋的一樣。是這樣對吧!」

「哇,太完美了,麗子姐。」美羽也興奮地向前站出一步。「那麼,犯人是隱形眼鏡的愛用者羅!」

「看來是這樣沒錯。從三位嫌犯來推斷,米山升一戴著黑框眼鏡、增淵信二則是銀框眼鏡的愛用者。那麼,剩下的那個男人又如何呢?當風祭警部在玄關前出示識別證時,他的眼睛得要很貼近識別證,好像看不清楚的樣子。然後他暫時退回屋內,等到回來時,他就能正常地看東西了。也就是說,他先回房裡戴上隱形眼鏡才出來。所以錯不了的!」

麗子懷抱著絕對的信心,說出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殺害神岡美紀的犯人就是『疑似跟蹤狂的前男友』安田孝彥!」

接著,麗子滿心期待獲得熱烈的贊同,便向身旁的管家徵求感想。

「影山,我的推理怎麼樣啊?快,說點什麼來讓我聽聽吧。要不然,說『真是太優秀了』也可以喔。」

然而影山並沒有說出「優秀」二字。相反地「不好意思,大小姐。」影山直直地注視麗子的眼睛,並認真地發問。「大小姐是在開玩笑嗎?」隨即,影山以恭謹的語氣,對愣住的麗子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真的是『超好笑的耶~~』」

幾秒鐘的沉默降臨在帽子店內。打破寂靜的是帽子店的女兒。

「那個,是我聽錯了嗎?剛才管家先生好像說了什麼奇怪的話……」

「你沒有聽錯喔,美羽。我家的管家就是這種男人。」

麗子突然從沙發上起身,並且雙手叉腰,開始宣洩滿腔怒火。

「影山!你那句『超好笑的耶~~』是什麼意思!寶生家的管家,怎麼樣也不該說出這種話吧!」

「是,我也是這麼認為。不過,大小姐好像在開玩笑的樣子,所以我才會這麼說。莫非您不滿意嗎——」

「怎麼可能滿意!況且,我根本沒在開玩笑!」

麗子氣憤難平,啪沙啪沙地亂抓頭髮。「真是的,明明人家那麼認真在推理,為什麼非得讓管家說什麼『超好笑的耶~~』來羞辱不可啊。」

「麗子姐真可憐。」美羽一邊對癱坐沙發上的友人投以憐憫的視線,一邊對管家問道。「麗子姐的推理錯了嗎?」

「不,並不能說是全錯。犯人是隱形眼鏡的愛用者,這項推理是正確的。不過,據此斷定安田孝彥是犯人,就太過草率了。有很多人同時擁有一般眼鏡和隱形眼鏡。米山升一和增淵信二平常雖然習慣戴眼鏡,但實際上也可能擁有隱形眼鏡。在無法否定這種可能性的情況下,隱形眼鏡就不宜作為推理時的決定性依據。」

頭髮凌亂的麗子不滿地抬起頭來。

「如果無法成為決定性的依據,為什麼又要往這個方向推理呢?之前累積的推理,難道全都白費了嗎?」

「並沒有白費,隱形眼鏡正是解決事件的重要關鍵。不過,『犯人經常使用隱形眼鏡』一事並不重要,『犯人拼了命想找出掉進浴缸里的隱形眼鏡』才是重點。您明白了嗎?」

「不明白。犯人會想要拿回遺落的隱形眼鏡,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因為光從一隻隱形眼鏡,就能查出犯人的身體特徵。換做犯人的立場,我也絕對不會讓隱形眼鏡落入警察的手中。」

「大小姐說得沒錯,犯人的確想要避免讓警察取得隱形眼鏡。可是——」

影山停頓了一下,然後提出了直逼核心的問題。

「既然如此,為什麼犯人不幹脆把浴缸的栓塞拔掉呢?」

「啊?浴缸的栓塞?」

「是的。把浴缸的栓塞拔掉後,無論洗澡水或泡沫,當然,也包括隱形眼鏡,這些全都會流進排水孔里。以湮滅證據的手段來說,這麼做就夠了,而且也花不了多少功夫與時間。為什麼犯人不選擇最輕鬆的方式呢?總不可能是因為捨不得一隻幾萬元的隱形眼鏡費用吧。您想想,在殺人現場得要盯著屍體,做出像是捕泥鰍般的舉動,相較之下,幾萬元的支出實在是太便宜了。」

「的確如此。可是,沒有隱形眼鏡的話,犯人會很困擾才對吧?畢竟這樣一來就看不清楚了啊。」

「但是,遺落隱形眼鏡時,很少會有同時兩片都掉落的情況發生。犯人恐怕也是這樣,只掉了一隻隱形眼鏡。如此一來,剩下另一邊的視力就還是保持正常,應該也不至於會有多困擾,不是嗎?」

「這麼說也對……」麗子也不得不同意。「反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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