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您需要不在場證明嗎? 第六章

寶山麗子搭乘著影山駕駛的豪華禮車,返回自己的家——寶生邸。

寶生邸是座落於國立市某處的豪宅。包含有本館、別館、獨立涼亭等等,建築物數量多到用雙手都數不清。佔地面積也很遼闊,在國立市近郊,沒有規模足以凌駕其上的建築物。不對,有一個地方更大,就是位於府中的東京賽馬場。不過那不能歸類為住宅就是了。

斥資興建這座乍看之下大而無當的豪宅的犯人(?)——寶生清太郎,是從鋼鐵、造船、飛機,到電腦通訊、電力瓦斯,甚至連電影戲劇、本格推理小說都一手包辦的巨大財團「寶生集團」的創辦人兼會長。而這位清太郎的獨生女,正是寶生麗子。

所以說,最高級的義大利料理那種玩意兒,只要麗子本人想吃,隨時都能吃得到。根本沒有必要特地拿來跟喜愛炫富的公子哥兒打賭。

麗子一回到家便解開束起的頭髮,摘下裝飾用的黑框眼鏡,褪去黑色褲裝。接著換上華美的粉紅色連身洋裝,搖身一變,成為一位千金大小姐。接著開始用起了晚餐——並不是最高級的義大利料理,而是極其普通的法式料理。

吃完烤蔬菜沙拉、扁豆湯、香煎鴨肉等平日吃慣了的餐點後,麗子單手拿著高腳杯,坐在窗邊的沙發上吹著晚風,優雅地享受這悠閑的時光。不過就算在這種情況下,閃過腦海的還是風祭警部——不,是早上那件令警部嘗到無比屈辱的案件。

這時,突然有個聲音,對正在休息的麗子問道。

「看來,嫌犯似乎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是吧?」

是影山。拿著紅酒酒瓶隨侍在麗子身旁的這名男子,乍看之下,是個忠實完成服侍工作的僕役。不過他並非如此簡單的人物,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想從麗子口中套出話來。這個名叫影山的男子,最熱愛曲折離奇的殺人案,曾屢次插手介入麗子陷入困境的難解案件。

「你說嫌犯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為什麼你會這麼想呢?」

「看了風祭警部在咖啡廳『魯邦』里的發言與態度,我就察覺到了。那時風祭警部垂頭喪氣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個,因為重要嫌犯的不在場證明成立,而心有不甘的刑警——我有說錯嗎?」

「不,沒錯。正是如此喔。」

在這件事情上,與其要稱讚影山的觀察力,倒不如說那可憐的風祭警部,行為舉止那麼容易被人看穿。

「那麼,嫌犯提出了什麼樣的不在場證明呢?」

「給我等一下!有誰說過要告訴你事件詳情了?這次的案子才剛開始,搜查要陷入膠著還早得很呢。」

「不管是要等到變成無頭懸案後再說給我聽,還是趁現在就說,我認為都是一樣的。」

「這個嘛,或許真是這樣——可是我偏不說!絕對不說!理由你應該很清楚吧!」

麗子頑抗地在沙發上扭過身子。影山輕輕推了推銀框眼鏡,繼續說道。

「莫非大小姐以為,我聽了大小姐的說明後,又會一如既往,肆無忌憚地連連口出惡言?好比說『白痴』、『眼睛瞎了』、『水準真低』、『退下』之類的話嗎?」

「……」不不不,什麼我以為,你已經說了一大堆啦!

看著蹙起眉頭的麗子,影山把手貼在胸前,以極具安定戚的聲音開口。

「請您放心,大小姐。敝人影山也服侍了寶生家有半年的時間了,不僅已經熟悉了工作,和老爺與大小姐之間的信賴關係也日益深厚。我可以自負地說,自己做為一介管家,已有了顯著的成長。所以我絕不會再做出任何傷害大小姐心情的事情。」

「……真的嗎?你是騙人的吧?騙人騙人!」

難不成這個喜愛愚弄大小姐的管家洗心革面了嗎?真叫人難以置信。

可是,如果影山所言不假,麗子也很想確認看看他的改變。只不過,想要確認這點,麗子就不得不說出案情……

儘管麗子覺得自己好像被騙了,最後卻還是輸給了誘惑。

「好吧,我就告訴你案情吧,聽清楚了。」

麗子說完菅野由美遭到殺害事件的詳情後,影山深深地點了點頭。

「簡單來說,唯一而且最可疑的嫌犯江崎建夫,擁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這正是本次事件的重點。那麼請容我先確認一下,大小姐您認為犯人是江崎建夫嗎?還是說,您認為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所犯下的案子呢?請務必讓我聽聽大小姐那充滿揣測與偏見的見解。」

「你說得那麼直接,還讓人覺得比較痛快呢。」

麗子賭氣似地說起了她那偏頗的見解——

「老實說,我認為犯人就是江崎建夫。他有強烈的動機,而且大概也隱瞞了些什麼。況且,他又是個人品不值得信賴的那種人。不僅充滿野心,還工於心計。雖然臉蛋長得帥氣,但個性冷酷無情,愛慕虛榮又自戀,朋友看似很多、卻沒有知心好友,他肯定有戀母情結,加上又喜歡車子跟衣服……」

「請不要再說了,大小姐。再怎麼說,心懷揣測與偏見是沒資格當刑警的。」

「誰沒資格當刑警啊!」麗子氣沖沖地這麼說完,便惡狠狠地瞪著管家。「總之,我認為江崎建夫就是殺害菅野由美的真兇。不過,他的不在場證明很礙眼就是了。」

「我明白了。所以說,大小姐對我的期望並非『找出犯人』,而是『破除不在場證明』,我可以這麼解讀吧。」

「是啊。總之,你就朝那個方向去想吧。」

「遵命。那麼,我就以『犯人是江崎建夫』為前提,試著解析這次的事件。在這種前提下,問題出在江崎建夫直接對風祭警部供稱的不在場證明。可是,大小姐也在當場聆聽他的證詞,您是否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呢?」

「這個嘛,倒是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說話的態度坦坦蕩蕩,陳述具體又沒有時間上的矛盾。證詞內容又有咖啡廳老闆作證,不可能出錯。算是天衣無縫的不在場證明呢,所以我才會那麼傷腦筋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呢?麗子不禁用眼神這麼詢問影山。於是,影山把瞼湊向坐在沙發上的麗子耳邊,以真的已經克制過後的用詞,道出了他的想法。

「恕我失禮,大小姐您還是老樣子,依然是那麼白痴呢——就正面的意義而言。」

麗子一口氣飲盡了高腳杯里的紅酒,暫時讓心情冷靜一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影山身為管家,確實有了顯著的成長。事實上,半年前的影山,就算直呼大小姐為『白痴』,也還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絲毫不見反省的模樣。真是令人不悅。現在的他,已經懂得分際,知道要顧慮大小姐的心情,所以懂得拘謹客氣地緩頰著加上一句『就正面的意義而言』。了不起啊。這般飛躍性的進步,真是值得讚賞。「——開什麼玩笑,你這個口無遮攔的管家!」

麗子將空玻璃杯用力的放在桌面、撞出響聲,突然站起身來。

「還是老樣子的人,是你吧!」

「哎呀,我不是補充了一句『就正面的意義而言』嗎?反省過平日的態度後,我以為我已經選擇了足夠溫和的措辭了呢,真是遺憾啊……」

「遺憾你個╳╳啦!再說,『白痴』根本沒有什麼『正面的意義』啊!」

「您說得是,請原諒我的無禮。」影山用教科書上教的方式,非常標準地鞠了個躬,然後一臉正色回歸正題。「不過大小姐,關於江崎建夫供稱的不在場證明,大小姐並沒有看出什麼奇怪的地方,這點,無疑是大小姐缺乏注意力的證明。因為在他的證詞里,顯然存在著相當不自然又奇怪的疑點。」

「是嗎?」收起怒火的矛頭,麗子重新在沙發上坐好。「哪裡奇怪了?」

「讓我們再回顧一下江崎的證詞吧。他的證詞分為前半與後半兩部分。前半部描述江崎於晚間六點左右,在路上遇見了離開公司的友人友岡弘樹,並接受友岡之邀,前往他家共進晚餐。然後,兩人於七點三十五分在立川通上分手。後半部則說江崎和友岡分別後,立刻進了咖啡廳,在那裡一直待到九點半為止。您還是不覺得奇怪嗎?」

「不,一點也不……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覺得奇怪的是,他不在場證明的前半部。前半部的證詞內容偏重和友岡弘樹這名男性的交流——不過,這部分真的有必要嗎?在我看來,這部分完全沒有意義,大小姐覺得呢?」

「是啊,這段證詞確實是多餘的。犯案時間推測為晚間七點四十五分到九點之間。江崎和友岡的往來是比這段時間還要更早之前的事情,所以跟事件無關。不過那也沒辦法啊。因為警部並不是問他從七點四十五分到九點為止的不在場證明,而是很粗略地問『昨天晚上你人在哪裡、做些什麼』。因此,江崎只好把跟事件無關的期間內所發生的事情,也全部解釋清楚啊。」

「原來如此,您說得有道理。」影山眼鏡底下的雙眸亮了起來。「不過,他有必要把和事件無關的期間內所發生的事情,說得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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