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請看來自死者的留言 第三章

兒玉家的大廳里擺設著西洋式盔甲、象牙、以及鹿的標本等等裝飾品,充分的展現出豪宅主人的低劣品味。而全家聚集在此的人總共有七位。

首先是絹江的丈夫宗助。然後是三個小孩——不過他們各個都已經長大成人了。以長男和夫為首,底下還有明子、吾郎兩位弟弟妹妹。這三位兄弟姐妹,全是絹江與前夫所生的孩子,和宗助沒有血緣關係。聽說宗助和絹江之間並沒有生下孩子的樣子。

此外,由於適逢暑假的關係,絹江的堂哥兒玉謙二郎也帶著他的女兒來玩,順便住上幾天。謙二郎是「兒玉融資」關西分店的店長。女兒里美就讀國中一年級,是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子。最後一人,則是住在宅邸別邸的年輕男子,名叫前田俊之。據說他是深得絹江信賴的秘書兼司機。

風祭警部藏身在大廳入口的大門陰影處,窺探著大廳情況。

「聽好了,寶生。最重要的就是晚上九點左右的不在場證明。這段時間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就是最可疑的嫌犯——雖然表面上看是這樣,但是實際上卻並非如此喔。」

「您說並非如此?」

「事實上正好相反。晚上九點左右擁有最合理的不在場證明的人,才是最可疑的傢伙。」

「……喔。」看來風祭警部的心思,比想像中還要來得更為縝密許多呢。「也就是說,警部認為犯人將兇器的獎盃扔進宗助房裡,是為了不在場證明所做的準備啰?」

「當然。不從這個角度去看的話,就無法解釋犯人的怪異行為了。」警部這麼斷言。「好了,接著就來聽聽犯人捏造的不在場證明吧。」接著,他裝出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從容不迫地走向大廳中央。一家人的視線瞬間集中在警部身上。

「呃——我想請問各位,晚上九點左右在哪裡?做些什麼呢?……」

警部笑容滿面地開始詢問。就像大多數的警部一樣,風祭警部似乎也把搜集不在場證明當成了休閑興趣。

最先開口的是兒玉宗助。「我在那段時間的行動,已經跟刑警先生報告過了。可是我是自己一個人,所以算不上是不在場證明吧。和夫君呢?」

被繼父客氣地加了個「君」字稱謂的長男——兒玉和夫,是個穿著條紋襯衫,身材高挑的男子。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看起來就像理髮店的樣本照片一樣。他年紀輕輕就已經在公司內肩負起重要的職位,絹江夫人對於家族的照顧和愛心由此可見一斑。和夫帶著緊張的神情開口回答。

「那個時間,我也是在自己的房間里。我正在看書的時候,突然傳來了玻璃碎裂的聲音。因為我是自己一個人,所以也拿不出不在場證明。明子呢?」

「我也沒有喔。」一位長發燙得像螺旋階梯一樣卷卷的,衣著打扮十分誇張的辣妹這麼回答。她那是長女明子。聽說平常她都是待在家料理家務,不過那做了藝術指甲的修長手指,大概也不可能會洗杯子吧。「玻璃破掉的時候,我在自己的房間里用手機玩遊戲。吾郎在做什麼呢?反正你也沒有什麼不在場證明吧。」

被姐姐揶揄似地這麼一說,吾郎彷彿埋怨著「別鬧了」一般,悄悄瞪了明子一眼。吾郎是在東京念大學的大三學生。一頭過長的頭髮染成了棕色,耳垂上還戴著耳環。雖然乍看之下給人一種吊兒啷噹的感覺,不過他的體格魁梧,露在T恤外頭的手臂也很粗壯。

「我也是一個人待在自己房間里。那時候我在睡覺,所以沒辦法提出不在場證明。」

簡單的說,這三位兄弟姐妹都分別待在自己的房間里。直到晚上九點聽到玻璃破裂的聲音之後,才各自趕到宗助的房間。這並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狀況。

緊接著詢問的是兒玉謙二郎和里美父女兩人。絹江的堂哥謙二郎跟絹江很像,同樣也是個汽油桶體型的中年男子。穿在身上的白色襯衫紐扣好像隨時都會蹦開來似的。容易出汗的謙二郎一邊用手帕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回答。

「當時我正在洗澡。就在洗完澡、準備穿衣服的時候,我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於是連忙趕往二樓。因為浴室里只有我一個人在,所以我也不能算是有不在場證明——里美那時候人在哪裡呢?」

「我一個人待在房間里。所以沒有不在場證明。」

里美面無懼色,毫不猶豫地面對警部這麼回答。雖然她說話的語氣像個小大人,不過印有黑貓圖樣的T恤和格子裙的打扮,仍舊充滿了少女的氣息。儘管臉蛋長得很可愛,面對風祭警部時,表情中卻隱約透出警戒之色。這也不無道理。畢竟少女那特有的直覺,可以分辨出誰是可怕的大人。

最後剩下來的,就是身份獨樹一格的前田俊之。秘書兼任司機的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一動也不動的站在一旁。那副模樣看起來像是個優秀的保鏢,或者說像是一隻忠實的看門狗。跟影山有點相像呢,麗子暗地裡這麼想。這位前田俊之似乎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我沒有不在場證明。當時我正一個人在車庫裡保養車子。」他只短短地回答了這麼一句話。規規矩矩的語氣,也跟影山一模一樣。

這樣一來,嫌犯們大致上都回答過了。到底他們的答案能不能讓風祭警部感到滿意呢?麗子好奇的窺探著警部的表情。警部也不顧旁人的眼光,獨自一人面對著牆壁,咯吱咯吱地摳著壁紙,並且嗚咽了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提出不在場證明?……你們是白痴嗎?好歹也看看現場的氣氛啊,隨便提出個不在場證明嘛……」

「您在幹什麼啊,警部!這裡是別人家耶!而且還是在嫌犯的面前!」麗子連忙勸阻警部胡說八道。「現在沮喪還太早了吧。既然所有的人都沒有不在場證明的話,那就表示所有人都很可疑——對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是所有人都很可疑的話,調查根本就沒辦法進展下去啦。」

面對難得說喪氣話的風祭警部,明子大聲地抗議。

「請等一等,刑警先生。什麼叫做所有人都很可疑,您可不要說得那麼輕鬆。畢竟有一個人是百分之百有嫌疑的呢。我說得對不對啊?吾郎。」

「嗯嗯,聽你這麼一說,的確有個傢伙曾經宣告說要宰了老媽呢。」

這是怎麼一回事?麗子與警部面面相覷。面對不知所以然的兩人,明子開始訴說起這天晚餐時,餐桌上爆發的小騷動。

事情的起因,是絹江對和夫抱怨公司的業績不振。絹江一邊用叉子刺穿滴著肉汁的炸豬排,一邊碎碎念說:「最近的催收是不是太過鬆懈了?」絹江在這個家握有絕大的掌控權,因此她所說的話不容反駁。可是,和夫卻端著裝了蛋花湯的碗回嘴說「現在的做法,已經幾乎接近違法了啊」。突然壞了心情的絹江,一邊大口嚼著醋漬沙丁魚薄片,一邊質問「你是在不高興什麼」。於是和夫咬著炸蝦,說出了禁忌的台詞。「我無法再繼續做這種剝削他人的工作了。」理所當然怒上心頭的絹江,居然用自己的叉子刺向和夫嘴裡咬著的炸蝦,並且破口大罵:「你以為你是靠誰才有飯吃的?」之後絹江和和夫便一發不可收拾的拍桌互罵。盤子與叉子此起彼落,炸豬排與炸蝦在空中交會飛舞,這般超現實的餐桌風景就此上演。

「……最後媽媽說了一句『什麼剝削他人,下次你敢再說這種話,我就宰了你』。」

「嗯嗯,然後大哥也不甘示弱地回嘴說『我才要宰了你呢』。真是嚇死人了。」

結果發生爭執的雙方互相撂下狠話,然後忿忿離開了餐桌。順帶一提,散落在餐桌周圍的炸豬排、炸蝦、以及醋漬沙丁魚薄片等等,好像是由留下的人津津有味地吃掉了(至於這一段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風祭警部低語過後,便立刻向和夫確認事情的真偽。「你真的說了這種話嗎?什麼『我要宰了你』之類的。」

「是的,我確實說了這句話。不過我並不是認真的。那只是家人吵架罷了。因為老媽先出言恐嚇,我一時激動,才不小心說得太過火了。我不可能真的想要殺她啊。」

「這可難說喔。說不定你真的遵照自己所說的話,付諸實行了呢。畢竟絹江夫人一死,龐大的遺產也有一部分會落入你的荷包里吧。」

「如果犯案的目的是為了遺產的話,那麼弟弟妹妹的條件不也一樣嗎?而且刑警先生,您也看到兇器的獎盃了吧。那是吾郎以前參加世界少棒聯盟贏得優勝時的獎盃。」

「少啰唆,大哥!那原本就是擺設在書齋里的東西,犯人只是剛好拿來利用罷了。如果我是犯人的話,才不會故意拿自己的紀念品當兇器呢!」

「哎呀,為了讓人產生誤解才故意這麼做——這種事情也並非不可能吧。」

明子壞心眼的這麼一說,吾郎頓時將怒火的矛頭直接指向姐姐。

「開什麼玩笑!大姐才是為了陷害我而用了我的獎盃吧。」

「別開玩笑了。為什麼我非得做那種麻煩事啊?」

面對明子的問題,哥哥和夫有條不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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