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使與代打男的不在場證明 第三章

從神宮球場回到八王子的小山田聰介與若杉刑警,以19比4的比數當下酒菜,在站前的居酒屋小酌一杯。然後又一杯、再一杯,忍不住又喝了一杯……像笨蛋似的一杯接一杯,結果喝到爛醉如泥,哥倆好搭肩上了計程車。

抵達的地點是聰介家。他住的小山田邸是一棟蓋在山丘上古色古香的西洋樓房,是附近聰明的少年少女們熟悉的「童話里的房子」,但也是附近笨蛋小鬼揶揄的「鬼屋」。這棟快要壞掉的宅邸,住著聰介和快要升天的父親。所以讓喝醉酒的晚輩來過夜也無妨。聰介基於這個想法,把若杉刑警帶回家,但到了宅邸門前,準備下計程車時,聰介的手機鈴聲響起。

「小山田,是我啦。」打來的是聰介憧憬的上司,椿木綾乃警部。「你現在在哪裡?該不會還在神宮那一帶鬼混吧。算了,也好。富士森公園發現一具屍體。事態緊急,給我火速趕來!」

既然是椿木警部的命令,當然是唯命是從。聰介把準備下車的腳收回來,又坐進計程車,對司機亂下命令:「司機,火速趕到殺人現場!」結果司機一聽也慌了起來,正經八百地答道:「知道了!」立刻猛踩油門。

「喂,等一下!這輛計程車要開去哪裡啊!」若杉刑警正經地問,車子終於修正了方向,開始一路奔向富士森公園。

「話說回來,若杉,這下事情可大條了。」

「你是說發現屍體這件事嗎?現在又還不知道是殺人還是意外?」

「不是這個啦。你仔細想想看,我們兩個都喝醉了喔。渾身酒臭味,臉還紅通通的。年輕的我們這副德行,還一副很跩的搭計程車趕赴現場喔。想必警部不會有好臉色吧。她會生氣吧。說不定會大發雷霆吧。——嗯,很令人期待吧,若杉!」

聰介還心花怒放地用手肘碰他。若杉刑警傻眼地說:

「前輩,你由衷期待美人警部發飆罵人,果然是很嚴重的變態喔。」

「若杉,我確實由衷期待美人警部發飆罵人,但我沒那麼變態。」

意思是你也承認自己有點變態嘍——若杉刑警錯愕地低語。但聰介沒理他,期待的心情更加飆升。警部看到不像話的部下,會罵什麼呢!

不久,計程車抵達富士森公園。現場周邊已經來了很多警車,看得到大批的警察和一些看熱鬧的民眾。聰介在人群中下車,一邊推開若杉刑警,一邊跑到美麗上司身邊。「警部!我來晚了!」

今晚椿木警部也一如往常,穿著帶有光澤的灰色套裝。眼鏡的後方發出冷靜的眼神看著紅臉部下,雙手依然交抱於胸,沉默了片刻。接著,她緊身裙下露出的兩條美腿宛如要轉身般交叉後,意外地表現出寬宏大量的態度:「哎,算了。每個人都有想放鬆一下的時候。趕快去現場看看吧。」

「啥?什麼?哎,算了!?」聰介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警部,請等一下。你沒有其他的話要說嗎?我們可是喝得爛醉如泥,坐計程車趕赴現場喔!」

「嗯……這確實是有待商榷,不過我不太好意思罵你。因為,你也知道,偵辦上一起案子的時候,我把你從八樓的陽台推下去。」

聽起來像是不可能,但確實是發生在聰介身上的事。

「那又怎樣呢!因為這種事就對部下客氣嗎!開什麼玩笑。只不過是從八樓被推下去,身為椿木警部的部下是理所當然的事!」

「一點都不理所當然喔,前輩。那是非常特殊的體驗喔。」

「若杉,你給我閉嘴!」聰介喝止晚輩後,火力全開極力頂撞上司。「總之,對部下客氣不是警部該做的事。警部應該經常保持兇悍、啰唆、不講理、任性、旁若無人、桀驁不馴、歇斯底里、反覆無常,正因如此——正因如此,這樣美貌的三十九歲女人才會幾十年都嫁不出去!」

「誰嫁不出去了——!而且還詛咒我幾十年——!」

隨著激烈的怒聲,警部畫弧般地抬起修長的右腿。高跟鞋的尖銳鞋尖,毫不留情地踢向聰介的小腿。聰介頓時膝蓋著地,痛得快昏過去,但中心卻歡聲大起。——這樣就對了!這才是椿木警部!棒透了!

另一方面,使出必殺踢功的椿木警部,帶著滿足的表情說:「啊,爽快多了。」然後英姿颯爽地邁開步伐。「好,快去查案吧,小山田。別在那裡掙扎,快去!」

聰介搭著若杉刑警的肩,跟在警部後面——

公園一角,死在散步道旁的是,年約四十歲左右、體格不錯的男性。身體橫躺,躺成平假名的「く」字。背上插著一把小刀,流出的大量血液,在屍體的周圍畫出紅色地圖。

因為身上帶著錢包和駕照,立刻知道他的身份。名叫「村瀨修一」的男性。聰介聽過這個名字。「該不會是那個前職棒選手?來來回回待過好幾個球團,幾年前退休的,那個被稱為『職棒界候鳥』的村瀨?」

「啊?那個人稱『永遠的一軍半』的村瀨啊?」若杉刑警也睜大雙眼。

「對,就是那個人稱『夜世界的第四棒』的村瀨唷。我還記得他的長相呢。」

村瀨修一的現役時代,雖然成績平平,但在球界是數一數二的花花公子。就算職棒生涯沒有留下輝煌記錄的他,也深深烙印在警部的記憶里。

「既然是背部被刺而死,應該可以看成兇殺案吧。」

椿木立刻下了判斷後,把屍體的第一發現者叫來。

發現者是三名男性。三個人都穿著代表日本足球隊的藍色複製球衣。對了,今晚日產體育場有舉辦日本代表隊的會前賽。這座日產體育場,從八王子搭橫濱線就到了。聰介他們剛才在站前的居酒屋,也看到像是看完足球比賽出來的球迷。當時聰介他們在神宮球場看棒球比賽,不知道足球比賽的經過,但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日本代表隊輸了。

「你們是從日產體育場出來要回家吧。經過這裡的時候,大概幾點?」

椿木警部拋出問題試探後,三人之中看起來像是老大、身高較高的男人答道:

「大概是午夜十二點多吧。我們三個人住在公園的另一邊,穿越公園回去比較快。結果三個人走在公園裡的時候,發現一個男人倒在散步道的旁邊。起初以為可能是喝醉酒的醉漢,不過走近一看並非如此。對,一眼就看得出已經死了。因為他周圍的地面還有一大片血跡。當然,我們當下就打一一〇報警了。啊?村瀨修一!?你說的村瀨修一是那個前職棒選手嗎!?沒有,我們沒有注意到這個。這樣子啊,那個『只有長相一流的選手』的村瀨被殺了啊……」

雖然不是重點,不過村瀨修一的綽號還真多啊。

但是話說回來,這三個第一發現者,無法再提供更多有利情報。他們在現場附近也沒有看到任何人,也沒有聽到可疑的聲音。看來他們只是做完所有的事準備要回家時,碰巧經過現場而已。

「我明白了。——若杉,為了慎重起見,留下他們的聯絡方式。」

椿木警部快速結束他們的偵訊,放他們三人回家。被若杉刑警帶離現場的三個藍色背影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刑警帶著一名年輕女子來到警部前面。

這名女子穿著淡粉紅色的開襟毛衣,搭上長及腳踝的長裙。雖然穿著樸素,但給人一種華麗的感覺。

「那個女孩是誰?」警部以充滿敵意的眼神,看著比自己年輕貌美的女性。

刑警指著她,加以說明:「我們打電話去被害人家裡,是她接的電話。她是被害人的未婚妻,現在同居中。」

「和未婚夫同居中……」椿木警部看她的眼神更為嚴厲了。

三十九歲單身,有工作,沒有男友,有結婚願望。這樣的椿木警部把和未婚夫同居中的女性看作敵人,也沒什麼好奇怪。聰介看到上司兇惡的臉,悄悄地在她耳邊說:

「警部,請冷靜下來。原本幸福的結婚,在今晚破碎了唷。」

「我、我知道啦。這種事還用你說。」警部將手指按在眼鏡邊緣,以公事公辦的口氣問她:「首先,請問你的名字。」

「我叫廣川理惠。」女子如此回答後,聲音顫抖地說:「……請問,修一真的死了嗎?……我突然接到電話趕來,可是我完全無法相信……」

「是啊,很遺憾。不過,現在還不要看他比較好。」

她未婚夫的屍體倒在一片血泊中。看到這一幕,感覺滿嬌柔的廣川理惠可能會暈倒吧。警部以淡定的口吻繼續說:

「倒是,我想請教你幾個問題。首先是今晚的事。聽說你和村瀨修一先生住在一起,今晚你最後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大約晚上十一點半左右,他一個人出門,說是要和朋友見面。這就是我見到他的最後一面。」

「和朋友見面。他確實是這麼說的吧。」警部的聲調突然高了八度。「那位朋友是誰?你有問嗎?」

「我當然有問。我半開玩笑地問,『該不會是個女孩子吧』。結果他一臉笑容地回答我,『別擔心,是個男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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