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過了一小時,夜也深了——
具體名稱就不公布了,在澀谷某電視台的後門,停了一輛破舊的國產車。下車的是,一名穿西裝的年輕男子和一名綁辮子的少女:聰介與瑪莉伊。
「看……吧……沒有遇難吧!別瞧不起Corolla!」
「什麼的幹活,你在炫耀嗎?」瑪莉伊冷淡地回嗆後,抬頭看向眼前高聳的建築物,將手指抵在尖尖的下顎上。「看來,這裡是後門吧。因為是電視台,裡面應該有警衛,不過我可以用魔法讓他們睡著,然後……乾脆用魔法把門毀了算了……」
「你在擬什麼嚇死人的計畫呀?沒這個必要吧。」聰介掏出他唯一的武器,警察手冊。「你別看我這樣,我好歹也是刑警喔。光明正大從正門進去就行了。」
「那裡不是正門,是後門喔。」
「那就從後門。」聰介光明正大從後門走了進去。
被警衛叫住,被職員叫住,最後連打工的也叫住他:「喂,不可以隨便進來喔。」但每次聰介都亮出警察證件當免死金牌,一關一關地闖過了。雖然他不喜歡濫用權力,不過視聽費都有按時繳應該沒問題吧,聰介如此說服自己。
目標是松浦宏一的休息室,在五樓的某個房間。松浦在錄像空檔的等待時間,都在這裡度過。一定是悠哉地在抽煙,沒什麼防備。
「進去嘍,瑪莉伊。」、「好,沒問題!」——聰介和魔法使在門外互相點頭。
聰介簡短地敲了兩下門。也不管有沒有聽到「請進」,兩人像軍隊攻堅似的闖了進去。休息室是兩坪半的榻榻米和室,附有桌子。
「打擾了。」兩人異口同聲地說,一起脫掉鞋子,進入榻榻米房間。
松浦宏一穿的是舞台裝,藍色的西裝打上蝴蝶結領帶,頭髮用髮油梳得很整齊。枕在坐墊上,以側躺的姿勢在抽煙。但這樣的宏一看到兩人旁若無人的舉止,臉色大變地坐了起來。
「你、你們這是什麼的幹活——嗯!?」松浦看到辮子少女,嚇得猛眨眼睛。「我記得你是,葬禮時遇見的女孩。對,瑪莉伊。」然後銳利的眼神一轉,看向聰介。「你,你是誰?她的經紀人什麼的嗎?」
「不,我不是經紀人……我上次也和您見過面吧。和瑪莉伊一樣在同一個葬禮會場上碰過面的。」
「那一天!?我見過你!?不,我完全沒印象。」
「這樣子啊……」這也不稀奇,聰介過去有過好幾次這種經驗了。於是聰介鄭重地亮出警察手冊給松浦看。「我是八王子警局的小山田。小山田聰介。」
松浦露出「啊!那時候的!」的驚訝表情。但同時,他眼眸里也多了警戒之色。「那麼刑警先生,到我後台休息室的理由是?」
「您知道三原慶子小姐的事吧。今天早上她的屍體被發現了。」
「哦,這件事啊。是啊,我知道啊。中午有另外一位刑警,也來我這裡問過話了。不過,基本上我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可說。——她是自殺的嗎?」
「哦?為什麼您會這麼想呢?」
「因為中午的刑警是這樣問我的。問我她有沒有看起來很煩惱的樣子。可能我和她在工作上多少有點接觸,所以認為我可能知道些什麼吧。但其實和她比較熟的是矢川。坦白說,我對她的死,沒有特別的感慨也沒有感想。——你還想問什麼嗎?」
「不,其實有事找您的不是我,是這位女孩喔。」
「哦?是她呀?」松浦擠出一個笑容看向少女,用像在摸貓的語氣問:「瑪莉伊小妹妹,到底有什麼事啊?」
瑪莉伊戰戰兢兢地走到松浦前面,「那個、其實我是、松浦宏一先生的、大粉絲,所以呃——」說完遞出一本書到他前面。
這是來澀谷途中,在書店買的《模仿人生》。松浦看到封面,表情大變。瑪莉伊直勾勾地盯著他蒼白的臉,依然以結結巴巴的語氣說:「請……請……務必、在這本書上、簽名,拜託您了。」
可能是魔法使的眼神與聲音的催眠效果,松浦雙眼逐漸失焦,眼皮沉重地下垂,臉部肌肉逐漸鬆弛。宛如就在等這個時機似的,瑪莉伊突然一拳打在松浦的額頭上——叩!隨著這個可愛的動作,瑪莉伊背上的辮子綻放出青色光芒。所幸聰介可以理解,這個「用拳頭叩!」並非單純的暴力,而是一種魔法。
霎時,松浦好像醒來似的左右甩頭,然後露出一臉由衷歡喜的表情。
「哦,簽名啊。沒問題,要怎麼寫呢?」
「非常謝謝您。」瑪莉伊遞出簽字筆說:「就和上次在葬禮的時候一樣,請您幫我寫上抬頭的名字。能不能請您用和那時候同樣的心情,寫出同樣的字。首先寫『致矢野昭子小妹妹』。」
「呵呵呵,沒問題。——『致矢野昭子小妹妹』。」
松浦翻開頁面,以習慣的手勢寫好了。
「那麼,可不可以乾脆順便寫『致矢川照彥先生』『致三原慶子小姐』?」
松浦像個傀儡似的,連續寫下「致矢川照彥先生」「致三原慶子小姐」。
「真是太謝謝您了。我好高興哦。啊,『松浦宏一』的簽名就不用了。因為要這種簽名也沒用。」
你就讓他簽吧,他好歹也是藝人耶……
接著,幾分鐘後。聰介和瑪莉伊,兩人氣喘吁吁地跑回停車處。瑪莉伊手上緊緊握著戰利品簽名書。聰介坐進駕駛座,立刻從副駕駛座瑪莉伊的手上接過簽名書。翻開封面,裡面並排著三種簽名。
「這就是松浦宏一無意識中寫出的字吧。如果這個筆跡,和矢川照彥或三原慶子的親筆筆跡相似,松浦模仿兩人筆跡的立論就成立……了……吧。」
聰介的心情突然低落起來。副駕駛座的瑪莉伊憂心地問:
「嗯——怎麼啦?聰介?」
「瑪莉伊,問你一件有點蠢的事,慶應大學的『慶』字,怎麼寫?」
「啊?『慶』字!?『慶』字這樣寫吧——」
瑪莉伊將右手高舉在眼前,在空中寫下『慶』字。但是很遺憾的,這是和「慶」很像的另外一個字。不,正確地說沒有這個字。
「瑪莉伊,我跟你說,『慶』字最下面不是一個『又』,而是『冬』少了那兩點。也就是說,應該這麼寫——」聰介也舉起右手,在空中寫字。
「咦!?不對吧,應該是這樣——」瑪莉伊也不服輸,用指尖在空中比劃。
之後,每隔幾分鐘,兩人的手指就繼續在空中寫字。
「不對啦,是要這樣寫啦!」、「為什麼,應該是這樣才對啦!」、「就說這是錯的寫法嘛!」、「我就是這麼學的呀!」、「怎麼可能有這種事,豬頭!」、「什麼!你罵我豬頭——!」
霎時,瑪莉伊的辮子發光,狹小的車內閃動著青色光芒。在無處可逃的密室空間里,原本坐在駕駛座的聰介,一回神不知為何已經在后座倒頭栽。
「……住、住手啊,瑪莉伊……在車內施展魔法太危險了……」
「是你自己不好啊。」瑪莉伊氣呼呼地別過頭去。「話說回來,『慶』這個字有什麼問題嗎?」
面對瑪莉伊的問題,聰介從后座把書遞給她,如此回答:
「你仔細看這個署名。松浦宏一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寫的『慶』字,是錯的吧。怎麼樣?瑪莉伊。你硬逼松浦寫出來的字,結果是你自己寫的字吧?」
「咦咦……」瑪莉伊打開書本,頭低得快要埋進去了。「哎呀!確實是我寫的字耶。」坦率地承認失策。「聰介,對不起,我不小心……」
「不,沒關係。基本上想靠魔法找證據的我是豬頭。」
聰介從后座回到駕駛座後,露出心情大好的表情。「不過,托你的福,我察覺到一件有趣的事。這個辦法說不定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