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之峰涼第二次的屈辱 第四章

我還是摸不著頭緒,隔天星期六就這樣到來。石崎老師和我一起來到國分寺邊境的鯨山高中。鯉之窪學園和鯨山高中向來是宿敵。特別是運動性社團,兩校都以相當低水準的實力互相對抗。劍道社也不例外,互相認定對方是自己「唯一的敵手」。因此,這兩校如果有對抗賽,賽況一定是白熱化。如果有犯規或是選手亂打的情況,甚至連觀眾席都會充滿殺氣。

「可是老師,劍道比賽和美術教室的事件到底有什麼關係?該不會解開事件謎題的關鍵就在劍道的比賽中?」

穿過鯨山高中的校門時我問石崎老師,只見他裝作面無表情地敷衍:「咦,我有說過和事件有關嗎?」但是,此時絕不能大意。今年春天的事件,老師也是帶我去看棒球比賽,暗中給我解決事件的提示。這次恐怕也是這個意思吧?石崎老師忽然對著加強警戒的我問道:

「對了,你有調查黑布嗎?」

「喔,那塊布喔,的確有開一個洞,大概十元硬幣大小的洞。」

石崎老師喃喃道:「果然沒錯。」一邊走往體育館的路上,他淡淡談起:

「我們從頭思考這次的事件。一開始是星期四的放學後,下午四點左右,在美術教室,荒木田遭到某人襲擊。你聽到聲音後就衝進美術教室。然後兇手把你撞飛,逃離美術教室。兇手是個穿著立領外套的謎樣人物,他從走廊逃走的路線只有三種可能——玄關⑶和⑷還有廁所的窗戶。可是,有三個女生分別待在這三個出口。穿著毛衣的三年級生;穿著體操服的一年級生;還有一年級的不良少女。她們每個都異口同聲地供稱:『沒有人從這裡逃走。』也就是說,兇手還在這棟建築物裡面。還在校舍里的,只有山浦和也一人。可是他的立領外套整齊地收在學生會辦公室的柜子中。不管他動作再怎麼快,時間上也來不及把立領外套脫下收進柜子里。因此,他不是兇手。這麼一來,事情就奇怪了。在封閉的空間中,穿著立領外套的男生像煙一般消失。這是不可能的。那應該怎麼思考才對——你覺得呢?」

「關鍵就是待在三處逃脫路徑的三個女生對吧。或許她們之中有人說謊,有可能她們是兇手的共犯之類的。」

「這個想法不錯,霧之峰。三個人之中有一名少女說謊,這個看法切合實際,可是她們並不是共犯。因為兇手原本應該從最近的玄關⑴逃走,可是森野美沙剛好從玄關⑴進來,正要走到美術教室。倉皇的兇手臨時掉頭,往反方向跑走。這對兇手而言是意料之外的行動才對。也就是說——」

「啊,原來如此,兇手不可能在新的逃走路線上重新配置共犯。換句話說,她們並不是共犯。可是她們之中確實有人說謊。所以說——我知道了!她們之中有人善意地想包庇兇手。那個人目擊到逃跑的兇手,卻裝作沒看見。例如,那個女生對某男兇嫌抱持好感——」

「嗯,的確有這個可能。就是所謂的事後共犯是嗎。可是你想想,逃走的兇手和位於逃走路徑的女生剛好有會互相包庇的交情,這也太偶然了吧?雖然你說得簡單,如果她不知道兇手做了什麼事,也難以萌生包庇之心吧。在玄關或廁所窗外的女生,應該都不知道美術教室發生什麼事,這樣她們想包庇也包庇不了。換句話說,你的推測雖然不至於不可能發生,但機率真的太低了。」

「這麼說來,有問題的說謊女生並不是普通的共犯,也不是事後共犯,而且也非善意的第三者。那她到底扮演什麼角色?」

「就是,主嫌。說得快點,就是在美術教室襲擊荒木田的那個人。所以她才說謊,應該是這樣吧。」

「……主嫌!?」眼下忽然聽到這句話,我大吃一驚。「啊……啊啊,果然是這樣……我就覺得很可疑……」

「你看起來好像有點驚訝耶,霧之峰,你該不會以為兇手穿著立領外套,就篤定他是個男學生,陷入這種草率的思考吧。」

「呃、呃呃,怎麼可能!當然嘛,也可能是女生穿著立領外套便裝,我早就想過這種可能性了,只是沒說出口而已。唉呦,我是說真的啦——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這三個女生之中誰會做出這種奇怪的事。這點最重要對吧!」

「沒錯,這是整起事件最重要的地方。」

我一邊聽石崎老師說話,一邊開始想像三個女生穿上立領外套的樣子。很難想像穿毛衣的學姐穿立領外套的樣子,上半身就算了,她下半身穿裙子耶。不過她穿的是短裙,所以硬在外面套上一條褲子也不是不行。綁馬尾的一年級女生和不良少女,穿的分別是體操服和T恤,穿這些衣服然後外面再套件立領外套也不覺得奇怪。應該說那個不良少女穿起立領外套更適合。

正當我思考時,石崎老師像是看穿我的想法似的說:

「誰適合或誰容易穿脫立領外套,這個問題現在不重要。不管是誰,只要有心都可以穿立領外套,而且她們都有足夠的時間脫外套。只要將脫下的外套藏在校舍周邊的草叢,就可以暫時矇騙追來的人。所以你思考的問題並非找出兇手的關鍵。問題不在那裡,而在完全不同的方向。兇手為什麼要襲擊荒木田——」

「嗯,你是說動機嗎?可是老師,動機才不是找出兇手的關鍵。因為荒木田是壞蛋,討厭他、恨他、覺得他礙眼的人多如牛毛。絕對不可能用從動機來鎖定兇手啦。」

「欸,你對荒木田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耶。不管這個,我也沒打算從動機來鎖定兇手,我覺得問題出在兇手也算得太准了吧。」

「算得太准——什麼意思!?」

「星期四下午四點左右,荒木田來到美術教室。這時兇手身上蓋著黑布藏在雕像後面。不知情的荒木田以為沒有人在,悠閑地抽起煙來。兇手瞄準鬆懈狀態的荒木田,將維納斯像推倒——你不覺得這裡很奇怪嗎?覆蓋雕像的黑布本來用來當作遮光布,是塊又厚、遮光性又高的布,很適合躲人在裡面。可是將布蓋在頭上,四周立刻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這種狀態下,兇手如何瞄準荒木田推倒維納斯像?答案只有一個。」

「啊,原來如此,黑布事先被挖了一個洞。就是我調查過那十圓硬幣大小的洞,那是兇手挖開用來窺視的洞!?」

「沒錯,所以她才能正確瞄準荒木田。這樣問題就解決了——可是,如此一來又產生新的問題。」

「新的問題——?」

「兇手事先在黑布上挖洞藏身在雕像後面,這意味著兇手的行動是有計畫性的,而荒木田走進美術教室的行動呢?他只是在校園內閑晃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一間沒上鎖的教室偷偷潛入罷了。換句話說,那是他臨時決定的非計畫性行動。」

「呃,是耶……原來如此,確實有些奇怪……」

「對吧,說穿了,兇手的行動就是埋伏。她在美術教室的角落屏息以待,等著某個人。但是那個人應該不會是荒木田才對。他只是碰巧在美術教室現身、毫無關聯的第三者。但是,兇手居然襲擊毫無關聯的荒木田,將他壓倒在維納斯像下。這意味著什麼?——你應該多少猜到幾分了吧,霧之峰。」

「難道說……她把荒木田認錯是別人……?」

「我也是這麼認為。這在推理上來說叫做『錯殺事件』。雖然這次的事件沒有人死,所以用『殺人』來形容不太準確。總之,兇手把荒木田誤認成某個人。原本下午四點應該來美術教室的人是誰呢?——就是你。」

「……」我倒抽一口涼氣,說不出話來。

「現在你知道了吧,霧之峰。沒錯,這起事件的兇手把你誤認成荒木田。她不知道自己誤認,所以才會襲擊荒木田。」

「把我誤認成荒木田!?」受到這突如其來的真相的刺激,我情緒激動。「騙、騙人!不可能!因為,錯殺這種事通常應該是兩個人長得很像,或是穿同樣的衣服,不然就是太暗看不見對方的臉,只有在特別的情況下,兇手才會不小心認錯殺了對方。」

「嗯,一般來說是這樣沒錯。」

「所以完全不適用在這次的事件。當時雖然已經是黃昏,但美術教室還很亮。而且我是女高中生,而荒木田是不良老大耶。怎麼可能搞錯。這就像把綻放在原野上令人憐惜的蒲公英誤認為施工現場的吊車一樣。」

「令人憐惜的蒲公英是嗎……」老師用指尖摸摸下巴。「嗯,好吧……」

「而且為什麼一定是我?下午四點會去美術教室的還有森野美沙啊。兇手可能是把美沙誤認成了荒木田吧。這比較有可能。」

「嗯,這可以不用列入考慮。森野同學和荒木田不可能搞混。因為無論如何,森野同學是可愛的女生。」

「生氣!那我也是——」正當我激昂憤慨時,石崎老師像是輕鬆化解般說道:

「外表看起來確實如此,可是光看霧之峰涼這個名字,很難分辨出你是男生還是女生。反而男生還比較多人取『涼』這個名字。而且,你又稱自己做『仆』。 」

「就算是這樣,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我是女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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