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篇 挖出的往事(鵜飼·朱美)

鵜飼、朱美加上真里子三人,走遍宅邸的每個房間尋找春彥,但春彥的身影不在屋內任何地方。最後尋找的地方是飯廳,確認那裡沒人之後,宅邸里已無其他地方能找。現在時間超過凌晨兩點半。

「看來,宅邸里只有我們三人。」真里子拉一張飯廳椅子坐下。「你們也坐吧,站著會累。」

鵜飼與朱美像是得救般,坐在身旁的椅子。

「但我還是無法相信。伯父難道在這種大雪的深夜獨自外出?這是自殺行為。」

「假設是這樣,您心裡有底嗎?」

鵜飼問完,真里子以得意表情點頭。

「嗯,有底。這件事要保密,其實伯父沒有繪畫天分,只依賴父親的遺產生活,他自己肯定也清楚這件事,內心想必很難受吧,會變得厭惡一切。」

「那個,真里子小姐……」鵜飼以困惑表情糾正她的誤解。「這是關於『自殺』的推測吧?在下想請教的是關於『外出地點』的推測。」

「啊,原來是這方面。唔……這我心裡就沒有底了。雖說外出,但現在這麼晚,我沒辦法想像。該不會是被某人擄走?」

「綁架?不,很難想像是這種狀況。要抓一個成年人逃走,無論如何都要開車,但是今晚因為大雪,附近的道路全部中斷。」

確實如鵜飼所說,今晚是最不適合綁架的夜晚。

「反過來說,就是伯父在宅邸周遭?」

「恐怕如此。」鵜飼說完立刻起身。「事到如今,果然只能到宅邸外面找了。話說回來,真里子小姐,在下想請教一件無關的事情。」

「嗯?」

「真里子小姐,您白天倒車入庫失敗的時候,說過『又失敗了』這句話。也就是說,您之前也有過倒車入庫失敗,車子撞到其他東西的經驗?」

「嗯,就是這樣。所以怎麼了?」

「車庫旁邊有一座葫蘆池,池畔擺了一個尿尿小童,請問真里子小姐之前是否開車撞過那個尿尿小童?」

「啊?」真里子剛開始獃獃張開嘴,像是聽不懂這個問題,接著露出心情很差的樣子。「我說啊,你在瞧不起我嗎?就算葫蘆池就在車庫旁邊,為什麼倒車入庫會撞到葫蘆池畔的尿尿小童?所以是怎樣?你的意思是我倒車入庫的技術太爛,甚至差點不小心把車子開到池子里?我再怎麼樣也沒發生過這種事……不對,發生過!」

「發生過?」鵜飼探出上半身。

「有有有,我都忘了。這麼說來,我只有一次差點把車子開進葫蘆池。啊……當時我慌張得不得了!但我要為了自己的名譽聲明一下,那不是倒車入庫失敗,是我練習窄巷過彎的時候,不小心把煞車踩成油門。」

「原來如此,這是任何人都會犯的錯。」鵜飼浮現滿臉笑容繼續詢問。「那麼,當時是否用力撞上尿尿小童?」

「總之,如果對方不是擺飾,我現在或許在蹲苦牢吧。」

「那太好了。所以,當時尿尿小童怎麼樣?被撞倒嗎?」

「不,沒倒,只有側移一公尺左右。我是從側面撞上去,就這麼推了一段。」

「側移一公尺!」鵜飼的音量變大。「那麼,真里子小姐撞到之後,有搬回原來的位置嗎?」

「不,就這麼扔著。畢竟我力氣小搬不動,何況那尊尿尿小童就只是擺在那裡,稍微偏移也不成問題。」

「原來如此,確實是這樣沒錯。話說您提到尿尿小童側移,請問是往尿尿小童的右邊還是左邊?」

「左邊。」

「您的左眼是哪一邊?」

「這邊。」真里子確實指著左眼。「這是什麼儀式嗎?」

「是避免虛耗勞力的儀式。」鵜飼隨口說完,維持平穩的語氣說下去。「我打算和朱美小姐一起到外面看看。不不不,您不用出來,不然您感冒會是我們的責任。尋找老爺的工作請交給我們。那麼,請真里子小姐回自己房間吧。」

「……」真里子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還是說聲「這樣啊」起身離席。

鵜飼與朱美兩人深深行禮目送真里子。她的身影一離開飯廳,兩人就轉頭相視,大幅點頭。

「這次肯定沒錯。」

「再挖一次吧。」

鵜飼與朱美再度來到屋外,時間將近凌晨三點。夜幕依然深沉,積雪繼續增加,兩人剛才留下的腳印,也被持續降下的雪覆蓋得乾乾淨淨。兩人在雪地留下新腳印,穿過庭園來到車庫旁邊的葫蘆池,走向池畔的尿尿小童。

「尿尿小童往左偏移一公尺,也就是說,正確位置是右邊一公尺處……好,就是這裡,這次肯定沒錯,果然有某種東西沉眠於這裡的地底,只是還沒挖出來!」

鵜飼早早露出勝利的笑容。「呼呼,善通寺春彥,你太大意了。這真的就是所謂的自掘墳墓。」

「是是是……」朱美冷靜地將偵探裝模作樣的台詞當成耳邊風,將鏟子遞給他。

「想講得妙語如珠自得其樂,等你挖完洞再說。」

「嗯,交給我吧。」

鵜飼握住鏟子猛然挖起土。這次也是由鵜飼負責挖洞,朱美負責單手拿著手電筒警戒。但是默默站著無法承受寒意,所以朱美刻意尋找話題。不久,她回想起一個遺忘至今的疑問。

「這麼說來,留在春彥書房的泥土,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那是我們鞋子的泥土掉在地毯上,但不是那樣。因為就算鞋子沾到泥土也沒那麼多。」

「非常正確。」鵜飼絲毫沒有中斷挖洞動作,只以言語回答她。「那確實不是鞋子上的泥土。那麼除了鞋子,還有什麼東西可能沾上泥土?」

「啊,難道是……鏟子!是鏟子上的泥土吧?」

「就是這麼回事。換句話說,春彥在這裡挖完洞之後,就這麼拿著沾泥的鏟子回到宅邸,直接衝進書房。泥水在當時從鏟子前端滴落在地毯。春彥不在意這種事,跑到桌旁打開檯燈,大概是從抽屜取出某種東西,然後再度離開書房。」

「你說他離開……難道還拿著鏟子?」

「說來奇怪,但只能這麼認定。因為書房沒有鏟子。」

「也就是說,春彥就這麼拿著鏟子跑到某個地方?這樣不合常理。」

「春彥的行動確實異常,不曉得是陷入混亂、不知所措,還是沒有節制……總之小心為妙。」

他的語氣忽然增加某種和至今不同的嚴肅感覺。

「因為沒人保證殺人魔不會拿著鏟子從暗處衝出來。」

「討厭……」

「或許某處已經有人遇害。」

「別嚇我啦……」

「單手拿著鏟子,持續殺戮的精神病患……」

「就叫你別嚇我了……」

「頭蓋骨被劈成兩半,全身是血的屍體……」

「不要啦……」

「噴出的鮮血、飛濺的內臟……」

「夠了沒啊!」朱美搶過鵜飼的鏟子,將這個沒神經的偵探推進洞里。

「你嚇我是想做什麼?」

「抱歉,只是想知道你會嚇到什麼程度。」

「……」

把他埋起來吧?反正剛好有個洞。不,還是算了。在確認洞里究竟有什麼東西之前,得讓他繼續努力。朱美將鏟子扔回給偵探。

「別想這種無聊的事情,快給我挖。」

「是是是……」

鵜飼嘴裡嘀咕抱怨,卻還是再度揮動鏟子。結實的土壤將鏟子前端彈開,作業意外面臨難關,但是洞依然越挖越深,兩人之間的緊張感也隨之增加。朱美不知何時甚至感受不到寒冷,鵜飼還熱到脫掉上衣。洞的深度超過五十公分時,兩人變得不發一語。最後,鏟子前端敲到土裡某個東西的瞬間,鵜飼放聲歡呼,朱美輕聲尖叫。「那麼,來見證吧。」

鵜飼像是當成最後一鏟,將鏟子深深插入土中,再朝握柄使力。鏟子前端以槓桿原理挖掉一大塊土,隨即在黑土之中,有個陌生的物體從土裡滾出來。朱美甚至忘記眨眼,專註直視這幅光景。從土裡挖出來的東西,是弄髒成褐色的頭蓋骨。

朱美尖叫之前先轉過身去,以雙手搗住自己的雙耳。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毫無後顧之憂放聲慘叫。

另一方面,鵜飼別說害怕,甚至像是看好戲般,變得比平常更加饒舌。

「看吧,果然跟我想的一樣。哎,我早就知道是這麼回事。我看看,只有頭蓋骨埋在這裡?啊,看來還有其他骨頭。頸骨、鎖骨、肩胛骨、肋骨。要是挖的範圍廣一點,肯定挖得出一具完整的白骨。咦,這具屍體不只是埋在這裡而已。」

「什麼意思?」朱美背對著他詢問。

「來,你看看。」

「什麼事?」

朱美不由得轉身一看,鵜飼忽然將頭蓋骨遞到她面前。

「看,頭蓋骨前方有裂痕吧?」

鵜飼悠哉開始講解,朱美連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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